农历十月的海风,已经带上了刮骨的寒意。连续几天的阴霾天气,让山海号的甲板总是湿漉漉的,泛着一层冰冷的青光。郭春海站在船头,望着铅灰色海面上起伏的波浪,心里盘算着这是封冻前最后一次远航了。目标是北边四十海里外的那片深水区,往年这个时候,常有大群的鲅鱼在那里聚集,准备南迁。
春海哥,探鱼仪有动静!格帕欠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深度八十米,信号很强……但是,不太像鱼群。
郭春海快步走进驾驶舱,盯着那不断闪烁跳跃的绿色光点。那信号庞大而杂乱,不像鲅鱼群那种密集有序的移动光斑,反而像是一大团不断蠕动、变幻形状的阴影。
下网看看。郭春海沉吟片刻,下达了指令。虽然感觉异常,但海洋本就充满未知,或许是什么罕见的深海鱼群。
巨大的拖网缓缓沉入深不见底的海水。这一次,等待起网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海面上的风浪似乎也大了一些,船身摇晃得更加厉害。老崔守在绞盘旁,眉头微蹙,他那颗金牙也没了往日的光泽,只是默默地检查着钢缆。
起网!郭春海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绞盘开始轰鸣,钢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显示出网中物体惊人的重量和挣扎力度。山海号的船身明显地向一侧倾斜,老崔不得不加大马力才稳住船体。
我的娘诶……这回网着啥了?这么沉!二愣子紧紧抓着栏杆,脸色有些发白。
当巨大的网兜终于破开海面,带着漫天水花被吊上船舷时,整个甲板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网兜里,纠缠着一条巨大到超乎想象的生物!它那纺锤形的、布满暗红色斑点的身躯,几乎塞满了大半个网兜,几条粗壮无比、布满了碗口大小吸盘的腕足,如同巨蟒般从网眼中扭曲地伸出,在空中疯狂地挥舞、蜷缩。其中两条特别长的触腕,末端膨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即使离开了海水,仍在有力地拍打着空气,发出的闷响。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大如海碗,漆黑如墨,仿佛蕴含着远古海洋的深邃与冰冷,死死地着甲板上渺小的人类。
大……大王乌贼!老崔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东西……这东西只在老古话里听过啊!
格帕欠和二愣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被这深海巨怪的庞大体型和狰狞模样震慑住了。就连一向沉稳的郭春海,心脏也漏跳了几拍。他迅速冷静下来,厉声喝道:都别慌!离那些腕足远点!小心被缠住!
那大王乌贼显然还活着,它那巨大的、如同鹦鹉喙般的角质颚在网中若隐若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试图咬破渔网。墨囊不断收缩,喷出大量粘稠得如同沥青般的黑色墨汁,瞬间将网兜和周围一大片甲板染得漆黑,刺鼻的腥味弥漫开来。
快!用消防水管冲!别让墨汁糊住它自个儿的鳃!郭春海反应极快,他知道这种大型头足类一旦离开水,很容易因自身墨汁堵塞呼吸器官而窒息死亡。
船员们在他的指挥下,强忍着心中的惊惧,开始行动起来。用水龙头小心冲洗乌贼的身体和头部,避免墨汁回流。同时,郭春海仔细观察,发现这巨兽虽然凶猛,但庞大的身躯被渔网死死缠住,尤其是头部和躯干连接处被缆绳勒住,让它无法有效发力挣脱。
怎么办?春海哥?二愣子声音发颤地问道,这……这东西能吃吗?
老崔啐了一口带着墨腥味的唾沫,你小子就知道吃!这东西是祥瑞还是祸害都说不准呢!
郭春海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这挣扎力度逐渐减弱,但生命气息依然磅礴的深海来客,心中念头飞转。如此巨大的大王乌贼,极其罕见,具有无可估量的科研价值。直接宰杀取肉,无疑是暴殄天物。
不能杀。郭春海做出了决定,想办法把它稳住,尽量活着带回去!格帕欠,立刻用无线电联系县里,报告情况,请他们紧急联系省海洋研究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成了山海号船员们一生中最难忘的经历。他们小心翼翼地用备用的粗缆绳和帆布,在甲板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抽取海水保持湿润,避免乌贼皮肤干燥。又用加厚的橡胶垫护住它的头部和眼睛,减少刺激。那两条长长的触腕极其危险,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柔软的旧渔网和海绵将其小心地束缚住,避免它伤到自己或破坏船体。
返航的路程变得格外漫长而紧张。所有人都轮流守在甲板上,密切关注着这头乌贼王的状态。它似乎也感知到人类没有恶意,挣扎逐渐平息,只是偶尔蠕动一下腕足,那双巨大的眼睛依然深邃,仿佛在默默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当山海号拖着疲惫但兴奋的身躯驶入绥芬河码头时,岸上早已人山人海。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县城甚至更远的地方。省海洋研究所的张教授带着一个专家团队,几乎是和县里的领导同时赶到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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