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毙命,那对沾染着暗红血渍、纹路狰狞的巨大狼牙被郭春海带回屯子,如同一个最具说服力的宣告,彻底驱散了弥漫在狍子屯上空近半个月的紧张与恐惧。当这象征着最终胜利的战利品在屯中心的老榆树下展示出来时,屯民们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彻底的释放。欢呼声、笑骂声、女人们喜极而泣的哽咽声、孩子们兴奋的尖叫雀跃声,混杂在一起,冲破了冬日里最后一丝料峭的寒意,让整个屯子都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与自豪之中。
郭春海、格帕欠、二愣子,这三个名字被反复提及,裹挟着由衷的感激与敬佩,在屯子的每一个角落回荡。他们不再仅仅是技艺高超的猎人,更是守护了狍子屯安宁的英雄,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脊梁。
然而,作为这场血战核心的三人,却并没有立刻沉浸在这份荣耀之中。战斗结束了,但战场需要打扫,隐患需要消除,生活,终究要回归到它原有的、朴素的轨道上来。
“鬼见愁”石砬子狼巢附近的零星战斗痕迹需要处理,主要是那头狼王的尸体。任由其腐烂,不仅会污染水源,更可能滋生疫病,或者吸引来其他不可预测的猛兽。在郭春海的坚持下,他们三人休息了一晚后,再次带着铁锹和镐头,返回了石砬子。
狼王的尸体依旧保持着毙命时的姿态,倒在洞口冰冷的岩石上,只是僵硬了,那双曾经凶戾无比的暗红狼眼彻底失去了光泽,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硕大的身躯在死亡后显得有些萎缩,但依旧能看出生前的雄壮。伤口处腐烂的气味更加浓重,引来了一些嗜腐的蝇虫。
“可惜了这张好皮子。”二愣子用脚踢了踢狼王厚实的皮毛,有些遗憾。狼王身上除了枪伤,还有之前肩胛中的旧伤,加上这几日的腐烂,皮毛已经基本失去了价值。
“能彻底解决这个祸患,比十张狼皮都强。”郭春海语气平静,他挥了挥手中的铁锹,“挖深点,埋了吧。让它入土为安,也绝了后患。”
格帕欠没有说话,已经开始动手,选了一处相对松软、远离水源的坡地,用力将镐头刨进半冻的土里。三人轮流挖掘,费了不少力气,才挖出一个足够深、足够容纳狼王庞大身躯的土坑。他们将狼尸推入坑中,填土掩埋,又搬来几块石头压在上面,做了标记。
做完这一切,三人才感觉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个纠缠了他们许久、给屯子带来巨大威胁的幽灵,终于被彻底送走,尘归尘,土归土。
回到屯子里,庆祝活动已然达到了高潮。老崔和屯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做主,决定杀一口猪,再配上之前留下的部分狼肉(挑选了肉质相对较好的部位),举办一场全屯参与的庆功宴,既是犒劳功臣,也是庆祝屯子重获安宁。
猪是屯里集体养的肥猪,被几个壮汉从圈里拖出来时,发出震天的嚎叫,但这叫声在喜庆的氛围里,也成了欢快的伴奏。大锅支在了屯中心的空地上,劈好的木柴在灶膛里烧得噼啪作响,熊熊火光映照着每个人洋溢着笑容的脸庞。妇女们忙着清洗蔬菜、和面烙饼,孩子们穿梭在人群中,追逐打闹,空气中弥漫着猪肉下锅后爆炒的浓烈香气,混合着大骨头汤的醇厚味道,勾得人馋虫大动。
乌娜吉和几个手脚利落的媳妇,负责处理那些带回来的狼肉。狼肉纤维粗,腥臊味重,寻常做法难以下咽。但山里人有山里人的办法。她们将狼肉切成大块,先用冷水浸泡,反复揉搓挤压,尽可能去除血水和异味,然后放入大锅中,加入大量的山花椒、老姜、干辣椒以及托罗布老爷子提供的几种去腥增香的草药,大火烧开,撇去浮沫,再转为小火慢炖。长时间的炖煮,使得坚韧的狼肉逐渐变得酥烂,浓郁的香料味道也彻底压住了那固有的腥气,化成一种独特而霸道的肉香。
郭春海三人被众人推搡着坐在了主位,面前摆上了满满的海碗,里面是烈性的高粱烧酒。老崔端着酒碗站起来,满脸红光,声音洪亮:“老少爷们儿,婶子大娘们!今天这顿饭,为啥吃,大家都清楚!咱狍子屯,遭了难,但也出了真龙!春海、格帕欠、二愣子!这三个娃子,是好样的!是咱们屯子的功臣!没有他们豁出命去跟狼群干,咱们现在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吃肉喝酒?屁!怕是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来!啥也不说了,这第一碗酒,敬咱们的三个英雄!干了!”
“干了!”
“敬英雄!”
众人轰然应和,无论男女老少,能喝酒的都端起了碗,不能喝的也以茶代酒,齐刷刷地望向郭春海三人,目光炽热而真诚。
郭春海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而朴实的脸庞,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感激与信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端起那碗清澈烈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说了一个字:“干!”随即仰头,将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一股热流从喉咙直坠丹田,仿佛将连日来的疲惫与紧张都灼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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