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维拉尔的面孔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他眼角抽动一下,却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死死盯着法尔伽,那种疯狂与愤怒夹杂的情绪仿佛要将他从骨子里撕裂。
法尔伽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站在那里,肩背笔直、眼神如炬。他并不是在争辩什么——他是在宣判。
对面的津巴小队陷入了一瞬间的迟疑。几名队员原本戒备的姿态变得不那么坚定了,他们彼此对视,眼中交错出一瞬的不安与动摇。
“队长……”一个声音从维拉尔身后响起,年轻的,带着困惑。
维拉尔猛地回头,那一眼几乎带着压垮一切的怒意与压迫。那名队员顿时噤声,不再多言。
维拉尔的手指微微颤着,却还是强硬地压低声音:“我不需要你们的认同,我要的是他们活着。哪怕活得像你嘴里的‘活死人’——只要他们没死,就有机会。”
“机会去干什么?”塞勒涅的声音这时传来,平静、冷淡,却像把利针扎进人心,“继续做个苟延残喘、互相推诿的士兵?还是在下一个失控区继续看着居民断肢残臂、却说‘这不关我们的事’?”
“你闭嘴!”维拉尔怒喝。
“你救了他们,却让他们失去了战斗的理由。”
维拉尔肩膀缓缓下沉,只是低低地冷哼一声,不再回应,扭头一甩披风,挥了挥手。
“我们走。”
津巴小队迅速列队,没有再说一个字。他们穿越法尔伽等人所在的位置,从法尔伽身边走过,有人偷偷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混杂着疑惑与……模糊的敬意。
走到路口时,维拉尔停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继续往前走吧,别再妄想着背负全世界。这个世界,不值当。”
“可有些人值。”法尔伽淡淡回了句,没看他。
维拉尔没有再回头。
他们走了。只剩下一地尘沙与那句未曾反驳的答话,在风中回荡。
过了许久,雅各布才低声骂了一句:“狗娘养的。”
而塞勒涅只是静静看着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法尔伽望着前方破碎的地平线,像是自言自语:“因为我们不坚持,就没人坚持了。”
这一刻,狄安娜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复杂。
她本以为会打起来。那种压抑到极点的怒火,那把战刀出鞘时的寒光,都像是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但最终,却只是尘沙漫天、沉默散场。
虎头蛇尾。
她无法不这么形容。
可正是这种不痛不痒的结束,让她心底泛起一种更深的空虚——就像一把拔不出的刀,钝钝地压着胸口,不能怒、不能哭,甚至不能否认其中的某种道理。
她听懂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哪怕那些言语之间从没有谁真的大声说出“背叛”或“信仰”,也明白了最残酷的一点: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都不是错的。
法尔伽执拗、顽固,不肯放弃原则。维拉尔冷酷、现实,只想活下去。而他们所指的方向——是这座城市崩坏之前所留下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是早就被空洞和政权联手撕碎的废墟。
从某种角度来说,没人真的是“背叛者”。
而这,才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地方。
短暂的沉寂后,法尔伽最终低低叹了一口气,像是把所有怒火、悲伤和疲倦都揉碎了,揉进这口长叹之中,然后扭头挥了挥手,“我们走吧,争取晚上之前到西边撤离点。”
他迈步,带头朝前走去。
这片废墟太大了,大到连信念都容易迷失其中。
但他们至少,还在往前走。
狄安娜默默跟上,她回头望了一眼刚才对峙的街口,风卷着灰尘从地平线吹来,一切看起来平静,仿佛刚才的冲突只是虚幻的一幕。
风吹起,她垂下眼睫,轻轻呼了口气,然后低头,默默地跟上了队伍。
空洞毁掉了这座城市,却更像是一面镜子,照出每个人的选择与底线,照出在生存面前,那些令人羞耻又无能为力的退让与执拗。
没有对错,只有代价。
之后的路程里,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与风吹残瓦的轻响,在寂静街道上交替回响。
狄安娜一直走在靠前,她暗中引导,悄悄避开了几段潜在塌陷的废楼与布满以骸痕迹的巷口。
她没有刻意表现,但三人还是察觉出了些许异样,尤其是塞勒涅,偶尔投来几眼意味深长的目光,却没有点破。
终于,天色完全黯下之前,他们赶到了西城区撤离点。
那是一栋废弃的地铁站出入口,临时搭建起防护墙与哨岗。
从阴影中出现的一名守卫朝他们举起探灯,又在确认身份后放下武器。
“你们是最后一批从东线撤出来的了,”守卫说,嗓音沙哑,“再晚半个小时,那边就要封闭。”
法尔伽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走进防区。
那一刻,落日的余晖仿佛在挣扎着穿透城市边缘的尘烟与空洞的迷雾,却最终败下阵来,只在帐篷门帘外留下最后一缕橙红,随即被粗布遮蔽,与这片废墟一同沉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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