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娜没有停下,她从集装箱之间的小径穿过,脚步声在金属壁面间跳跃回响。再往前走不远,就是赫利俄斯地图上标注的空洞出口点,一处隐藏于集装箱之后的死胡同。
狄安娜踉跄着冲出裂隙,空气从压抑的沉闷骤然变得鲜活,光线猛地刺入眼底,亮得刺眼,带着一种令人目眩的真实感。
她下意识地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本能地抬手遮挡眼睛。缝间漏出的光斑在皮肤上跳跃,真实得令人心悸,强光、风、声音接连袭来,让她大脑轻轻一震。
耳边传来海浪拍打岸壁的轰鸣,还有远处断断续续的汽笛声,混杂着港口广播里模糊不清的调度通告,一切都……太真实了。
她缓缓睁开眼。
自己正站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港口平台上。海风掠过,卷起她的发丝与衣角,那味道……咸腥、潮湿、带着生锈的咸涩,是只有真正的海边才会有的味道。
她怔住了。
好几秒钟,她甚至不敢动,只是任由风拍打自己脸颊。
她怔了几秒,然后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早就消失不见的空洞裂隙,再看看眼前无边的海岸线。
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眼前的,是黄昏时分的厄匹斯港口。
天空被太阳染成橙红色,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斜洒在海面上,碎金万点,闪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海浪轻轻翻涌,石堤边跳跃着点点白沫。
港口不空,却也不喧闹。
港口并不空荡。她看到远处有吊车在缓缓运作,有几艘货轮在卸载,一些零星的渔船来来往往靠岸。
她看到远处那一排巨大的港口吊机缓缓运转着,几艘货轮停靠在远岸,正在卸货。更近的地方,是一排排渔船停靠码头边,还有人坐在近海石礁边上钓鱼,有衣着随意,表情悠闲。
有人戴着耳机、有人打着哈欠,还有人全身晒得黝黑,显然是常客。
其中一个钓鱼者旁边插着块淡蓝色的提示牌,字迹被海风和阳光磨蚀得发白,但依稀还能辨认:
“河边都钓不到,这里你更钓不到。”
狄安娜看着那标语,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声音被风吹远,如同海鸥擦过浪尖。
海风掀起她乱蓬蓬的长发,发丝扫过嘴角时,狄安娜才惊觉自己在笑。
这笑容从胸腔深处迸发,带着劫后余生的畅快,混着海风的咸味在暮色里蔓延。
她张开双臂,任由夕阳最后的余晖将影子拉长,斜斜地投在港口平台的水泥地上,直至与港口的轮廓融为一体,她感到脚下的土地是实在的,有温度的,不会塌陷、不会崩解。
这里不是空洞。
这里是海、有光、有风的地方。
这里是人类仍然活着的地方。
是新艾利都。
她,狄安娜·塞纳托斯,终于回来了。
在那个破空洞里,她整整待了快两年。
狄安娜站在平台边缘,望着夕阳沉没在海平线后的一瞬,胸口涌动着一种几乎要化为泪水的情绪。
她猛地将双手拢成喇叭,放在嘴边,朝着远处暮色里灯火渐亮的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轮廓大声喊出——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新艾利都!我终于回来了!
“呀吼!噢唉!!!”
声音拉长,被海风卷走,又被浪声吞没,却也清晰地回荡在她耳边。
声音在海面回荡,惊得钓鱼者们纷纷转头。狄安娜全然不顾那些诧异的目光,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像个刚得到糖的孩子。
海风吹乱她的头发,吹进她的胸腔,拂动她每一个细胞。
狂喊过后,剧烈的喘息让她弯下腰撑住尾巴。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早已退出了第三形态,重新变回了碧青色的蛇尾,那条尾巴在水泥地上微微蜷缩。
碧青的蛇尾撕裂裤管,原本破烂的裤子彻底报废,此刻像是一块废布那样堆在尾巴边上
她身上只剩那件同样满是划痕与血迹的破衬衫,外面披着从背包里翻出来的白色实验服勉强蔽体,领口松松垮垮,看起来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暮色渐浓,港口的路灯次第亮起。海风掠过鳞片,带来真实的触感,当那种兴奋慢慢褪去,她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回去?
狄安娜望着横跨海面的高架桥,轻轻叹了口气,它横贯大海,直通对岸的新艾利都城区。
她站在原地,望着那条桥,和在对岸闪烁的新艾利都霓虹,一时间有些踌躇。
蛇尾拍打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走回去?
可……新艾利都距离厄匹斯港有几十公里,再加上蛇尾行走本就不便,靠自己走回去,未免太吃力了。
正当她发愁的时候,一辆沾满海盐的皮卡从后方驶过,车轮压过水泥地发出轻响。
“咔哒——”车子突然停住了。
然后竟倒了回来。
驾驶座摇下车窗,一个戴着钓鱼帽、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收音机里播放着怀旧老歌,那人脸上挂着明显的迟疑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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