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侯府西院,总比别处多几分热闹。檐下新挂的紫藤萝垂着串串淡紫花穗,风一吹便簌簌落些花瓣在窗台上,恰好落在苏清沅指尖捏着的那枚白玉棋子上。
“三姐姐这步‘金蝉脱壳’,可是把我这盘棋逼到绝路了。”坐在对面的苏明玥托着腮,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棋盘边的蜜饯碟子,眼底却没半分懊恼,反倒满是促狭,“不过我听说,昨儿个母亲院里的刘妈妈,可是拿着您上个月赏的那匹云绫,去首饰铺换了支赤金点翠的簪子?”
苏清沅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眸底已盛了笑意,指尖轻轻一落,棋子在棋盘上敲出清脆一声:“哦?竟有这事?我还当那云绫是刘妈妈留着给自家女儿做嫁衣的,毕竟她上个月还跟我哭穷,说小女儿出嫁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呢。”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丫鬟青黛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刘妈妈!您怎么能硬闯三姑娘的院子?姑娘正和四姑娘下棋呢!”
苏清沅挑了挑眉,冲苏明玥递了个“说曹操曹操到”的眼神,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雨前龙井抿了一口。门帘被猛地掀开,穿着一身簇新湖蓝绸衫的刘妈妈快步走进来,脸上堆着几分不自然的笑容,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屋角那只放着古玩的博古架瞟去——那架子上,正摆着前几日宫里赏下来的一只琉璃盏,通体剔透,映着窗外的紫藤花,美得像块凝固的霞光。
“三姑娘,老奴……老奴是来给您送些新晒的槐花蜜的。”刘妈妈说着,将手里提着的小陶罐往前递了递,目光却仍黏在那琉璃盏上,“昨儿个听厨房说姑娘爱吃槐花蜜拌藕,老奴就特意让家里人晒了些,想着给姑娘送来尝尝鲜。”
苏明玥在一旁憋笑,伸手拿起那陶罐拧开盖子闻了闻,故意拉长了声音:“哟,这槐花蜜倒真是香甜,就是不知道刘妈妈家里,什么时候有闲前晒这么好的蜜了?我记得前儿个去母亲院里,还听刘妈妈说家里米缸都快见底了呢。”
刘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强笑道:“四姑娘说笑了,这……这是老奴托乡下亲戚捎来的,不值什么钱。”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博古架那边挪了两步,眼神里的贪念几乎要溢出来——那琉璃盏可是宫中之物,若是能弄到手,拿去当铺里当,少说也能换几十两银子,够她给儿子在城外买处小院了。
苏清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故意拿起桌上的一柄团扇轻轻扇着:“刘妈妈有心了。不过我这院子里也不缺蜜,你若是家里紧俏,不如留着自己用。对了,我记得上个月赏你的那匹云绫,你用着还合心意吗?”
提到云绫,刘妈妈的眼神闪了闪,慌忙低下头:“合心意,合心意!老奴……老奴给小女儿做了件小袄,她穿着可欢喜了。”
“哦?”苏清沅放下团扇,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可我昨儿个听首饰铺的王掌柜说,前几日有个穿着湖蓝绸衫的妈妈,拿着一匹云绫换了支赤金点翠簪子,那云绫的花色,倒和我赏你的那匹一模一样呢。”
刘妈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声音也带了哭腔:“三姑娘饶命!老奴……老奴一时糊涂!那云绫确实被老奴换了簪子,老奴是想着……想着给老太大也添件首饰,才一时昏了头啊!”
苏明玥在一旁看得直乐,伸手戳了戳苏清沅的胳膊:“三姐姐,我就说这刘妈妈不对劲吧,你还不信。”
苏清沅没理会苏明玥的调侃,目光落在刘妈妈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妈妈,我赏你的东西,是我的心意,你若是不用,大可以还回来,或是送给需要的人,可你却拿去换钱,还撒谎骗我,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念在你在侯府待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追究你的过错。只是这琉璃盏……你方才一直盯着它看,莫不是也想把它拿去换钱?”
刘妈妈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老奴不敢!老奴绝没有这个心思!老奴只是觉得这琉璃盏好看,才多瞧了两眼!”
苏清沅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博古架前,伸手将那琉璃盏拿了下来。琉璃盏在她手中泛着莹润的光泽,映得她指尖都染上了一层霞光。她故意将琉璃盏往刘妈妈面前递了递:“这琉璃盏确实好看,不过也只是个摆设罢了。你若是喜欢,我倒可以……”
话还没说完,刘妈妈突然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伸手就想往琉璃盏抓去:“姑娘若是肯赏给老奴,老奴必定感激不尽!”
苏清沅早有防备,手腕轻轻一翻,琉璃盏便稳稳地落在了她另一只手里。刘妈妈扑了个空,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肘磕在青砖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刘妈妈,你这是做什么?”苏清沅的语气冷了下来,“我还没说要赏你,你就敢动手抢了?看来你这贪心,是真的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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