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苏城头的欢呼声浪尚未平息,刘锦棠的心却已如绷紧的弓弦,目光穿透人群,死死锁定了西南(乌什-喀什噶尔)与正南(叶尔羌)的方向。两条毒蛇,一在流窜,一在龟缩,皆需雷霆殄灭!
他命黄万鹏率本部精骑八百,并健卒五百,携带十日干粮,轻装简从!循白彦虎遁入乌什山径之踪迹,穷追不舍!务必擒杀此獠,或将其逐出边境,永绝后患!
他命余虎恩随自己,统领主力,直取叶尔羌!先剪伯克胡里羽翼,断其东顾之念,再合围喀什噶尔!
他命罗长祜驻守阿克苏乃东四城枢纽,安抚百姓,恢复秩序,转运粮秣!务必使此地成为西征军稳固根基!
部署已定,刘锦棠的目光再次扫过城下激动万分的阿克苏百姓。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响彻城头内外:
“阿克苏的父老乡亲们!”他用上了刚学会的简单维语词汇,配合着手势,“官军至此,是为收复疆土,驱逐叛逆,还尔等太平!大军西进,秋毫无犯!有敢擅入民宅,强取一物,欺凌百姓者——”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映日,“军法从事,立斩不赦!”
翻译将话语高声传遍。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感激涕零的叩拜!多少年了,他们终于等来了不抢掠、不欺凌的“王师”!
刘锦棠亲率的主力,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再次踏上征途。旌旗招展,刀枪如林,但这一次,行军路线旁,不再是惊恐躲避的眼神,而是越来越多自发聚集、箪食壶浆的维吾尔族百姓。
沿途村落,当大军临近,常有白发苍苍的阿訇或头人,带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捧着清水、馕饼、甚至几只肥羊迎出村外。起初,士兵们严守军令,目不斜视。刘锦棠亲自下马,郑重接过清水饮下,对献上的食物则婉言谢绝,或按市价付给银钱。
“老丈请起!官军有令,买卖公平,不取民间一针一线!尔等心意,本帅心领!大军只求借道,绝不扰民!”他温和而坚定的话语,通过通译传达,如同春风化雨,瞬间驱散了百姓心中最后的疑虑。
大军过处,田亩庄稼完好无损。士兵宿营,皆在村外旷野或指定荒地,绝不擅入民宅。取水饮马,必在公共河流或水渠下游。若有士兵病倒,随军医官诊治,所需药物亦公平交易。偶尔有战马受惊冲入瓜田,带队军官必亲自寻到田主,照价赔偿。
纪律之严明,秋毫无犯之作风,如同无声的宣告,迅速传遍南疆大地。沿途城镇,闻刘锦棠大军将至,守城的伯克胡里残部往往望风先逃,城内维族头人则主动组织百姓,清扫街道,大开城门,备好粮草清水,翘首以盼“刘大帅”的到来。从阿克苏到叶尔羌数百里路途,大军所过之处,竟如归家般顺畅!兵不血刃,东四城最后一颗钉子——叶尔羌,已在望!
当刘锦棠主力兵临叶尔羌城下时,看到的景象印证了民心所向的力量。
雄伟的叶尔羌城头,空空荡荡。象征浩罕统治的旗帜早已被扯下丢弃在城垛角落。城门洞开,城内秩序井然。以叶尔羌阿奇木伯克(当地最高行政长官,维族)为首的众多头人、阿訇,身着盛装,率领着黑压压的各族百姓,手捧洁白的哈达、清水、瓜果、烤馕,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城门两侧的大道旁。
“恭迎刘大帅!恭迎王师!”呼喊声汇聚成一股虔诚而热切的洪流。
“罪员等受逆酋伯克胡里胁迫,未能早日归顺天朝,罪该万死!今闻大帅天兵至此,仁德播于四方,特率阖城军民,归顺朝廷!恭请大帅入城!”阿奇木伯克声音颤抖,带着深深的忏悔和如释重负。
刘锦棠在众将簇拥下策马入城。他并未居功自傲,而是翻身下马,亲自扶起年迈的阿奇木伯克,温言抚慰:“尔等迷途知返,心向朝廷,乃大义之举!过往之事,概不追究!自今日起,叶尔羌重归王化!官府当抚辑流亡,恢复生产,使百姓安居乐业!”
入城后,刘锦棠严令部队驻扎城外指定营地,只带少数亲卫入城处理公务。他亲自巡视街市,慰问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严厉惩处了几个趁乱劫掠的地痞,重申军纪。叶尔羌城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商肆重开,孩童嬉戏,人们对这位威严而仁慈的“刘大帅”充满了由衷的敬意。伯克胡里留守此地的最后一点象征性力量,在民心向背的大势下,早已如冰雪般消融,逃得无影无踪。
当收复叶尔羌、东四城彻底光复的捷报,连同刘锦棠详细禀报进军过程的文书,由六百里加急飞递至肃州大营时,已是深秋。
左宗棠正伏案批阅堆积如山的军务文书,花白的须发在烛光下微微颤动。他展开刘锦棠的捷报,一字一句,看得极其仔细。当看到“自库尔勒启程,亲率轻骑步卒两千五百,三昼夜疾驰四百余里,连战布古尔、库车、铜厂、木扎提河,毙敌数千,终驱白彦虎残部遁入乌什山径,复得阿克苏、叶尔羌维族父老箪食壶浆以迎,兵不血刃,东四城尽复,追回被裹挟难民数十万……”等语时,他那素来威严沉静的脸上,竟也抑制不住地泛起激动的红晕,眼中精光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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