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梁老那小院,说起来跟过了一辈子似的,可细想又跟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陈默背着那半旧帆布包,被乌泱泱的人流推着挤出江城汽车站。
刚站定,一股陌生的味儿就直冲鼻子——
有江边码头特有的腥气,混着汽车尾气的呛味儿,还有满街人潮带起来的喧嚣劲儿,跟他老家那温吞湿润的空气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杵在车站广场上,脑子有点发懵。
抬头一看,高楼跟摞积木似的挤在一块儿,马路上的车堵得半天挪不了一步;耳朵里更乱,刺耳朵的喇叭声、吵吵嚷嚷的人声、行李箱轮子在地上“咕噜咕噜”蹭的声,裹着风往脑子里钻。
才几天啊?
前阵子还在小院里,听梁老慢悠悠讲经,连风吹树叶的声儿都听得清,天地都透着静。
这转眼就到了几百里外的陌生地方,身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不争”符文在皮下悄悄转着,把他的存在感压得低低的,跟颗扔进沙堆的石子似的,没人多看一眼。
他使劲吸了口这带着腥气的空气,把那股子刚到陌生地方、没着没落的慌劲儿,硬往下压了压。
眼下最当紧的,是找个窝。
他绕开那些亮着大招牌、非要刷身份证的连锁酒店,一头扎进了汽车站旁边那片跟迷宫似的旧巷子。
这地方,倒跟梁老以前随口提的“江湖经验”对上了——
越乱的地方,越容易藏人。
巷子两边的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有的还裂着大缝子,头顶的电线扯得跟乱蜘蛛网似的,看着就揪心。
小旅馆、苍蝇馆子、五金铺子挤在一块儿,油烟味儿、煤气味儿混着生活味儿,冲得人鼻子发疼,可这份“乱”,反倒让陈默松了点气。
他挑中了一家小旅馆,招牌上的字掉得快看不清了,门口蜷着个老头打盹。
借着“不争”的劲儿,他递过去几张皱巴巴的现金,那老头眼皮掀都没掀利索,从抽屉里摸出把拴着破木牌的旧钥匙,“啪”地拍在柜台上:“最里头那间,203。”
房间在走廊尽头,一推开门就一股子霉味儿钻鼻子,混着点说不清的怪味儿,呛得人想咳嗽。
里头就一张硬邦邦的床、一张掉漆的桌子、一把一坐上去就“吱呀吱呀”乱响的破椅子,还有个看着就脏乎乎的独立卫生间。
窗户外面紧挨着另一堵黑黢黢的墙,屋里暗得跟傍晚似的,大白天都得开着灯。
可陈默心里反倒踏实了。
这地方够破、够乱,关键是——够便宜。
他摸了摸兜,剩下的票子没几张了,得省着花。
放下包,他第一时间摸向胸口——那本用油纸裹了好几层的《道德经》还在,硬硬的,沉甸甸地硌着心口。
就这熟悉的触感,能给他一点可怜的安全感,像抓着根救命稻草似的。
到了傍晚,江城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没个停的意思。
陈默坐在那把快散架的破椅子上,看着雨水在对面的脏墙上划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泥痕,脸上看着平静,心里头早乱成一锅粥了。
离开梁老那能遮风挡雨的小院,没了那棵能暂时靠一靠的大树,他才真正尝到了啥叫孤独——
那劲儿往骨头缝里钻,还有压在身上的压力,跟块大石头似的,随着窗外的天黑,一点点裹上来,快喘不过气了。
他门儿清:星耀背后藏着的庞然大物比他想的还吓人,还有个叫“影牙”、不像活人的东西在到处搜他。
可他呢?
就会几个半生不熟的道文,要钱没钱、要靠山没靠山,跟光着膀子闯荆棘丛似的。
眉心的“知”字符文安安静静的,连个预警都没有。
可这非但没让他放心,反倒更毛了——
越厉害的对手,藏得越深,等它冒头的时候,恐怕更吓人。
他翻出房间里那本薄得可怜的黄页,翻到图书馆那几页。
梁老说过,大图书馆的古籍部里,说不定能扒拉出点关于道文的线索。
江城图书馆听着名头不小,值得跑一趟。
可……现在就去?
陈默捏了捏兜里那几张干瘪的钞票,摇了摇头。
眼下最火烧眉毛的,是活下去。他得有钱,得找份能混口饭吃,还不引人注意的零工。
道文能帮着找活儿吗?
“水”字符文能让他身手利索点,去码头扛大包?
就他这身子骨,撑不了两天就得累垮!
“不争”符文能降低存在感,适合……去偷?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死了——
梁老的话还在耳朵边嗡嗡响呢:用道文干缺德事,心一歪,人就彻底完了!
那“慈”字符文呢?就那点微弱的精神安抚劲儿……
难不成去天桥底下摆摊算命?他自己想都觉得扯淡。
琢磨来琢磨去,好像还是干回老本行最靠谱——送外卖。
不用跟人深交,不用固定待在一个地方,满城跑的时候还能摸清江城的路,正好符合他现在“藏身份+探环境”的需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