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明缓缓蹲下身,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小六子那早已冰冷的脸颊,为他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小六子脖颈处那道致命的伤口上。
那是一道极其平整、极其干净的切口,从左至右,一刀划过,精准地切断了气管与颈动脉。伤口的边缘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撕裂,仿佛不是用刀,而是用最精密的、冰冷的外科手术刀划开的。
这是典型的忍刀所致,一击毙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凶手,是顶尖的职业杀手。
“楚爷……”李三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指着小六子的尸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们……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宿舍的门窗都完好无损,七十六号的岗哨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帮杂碎……他们就像鬼一样!”
楚夜明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房间里飞快地扫视着。
地板上,除了小六子的血迹,还有几滴不属于他的、已经干涸的暗色血点。在窗帘的背后,有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被利器划破的细微痕迹。
他的脑海中,沙盘瞬间启动,将所有的现场痕迹进行高速重组。
【场景重现:凶手至少两人,一人从外部利用特殊工具撬开窗锁潜入,另一人则伪装成勤杂人员,从正门进入。两人协同作案,在小六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背后发动了致命一击。】
【在格杀过程中,小六子有过短暂的反抗,并用随身的匕首划伤了其中一名凶手。】
这些结论,在楚夜明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缓缓站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死的不是他最得力的心腹,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小六子是我的兄弟。”楚夜明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不会白死。”
他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所有因为同伴的惨死而陷入恐慌与愤怒的队员。
“传我的话,从我私人的账上,拨一万法币,送到小六子乡下的家里。告诉他的家人,小六子是因公殉职,是我楚夜明的英雄。”
“另外,从今天起,小六子的弟弟,由我来养。他读书、娶亲的所有花销,都记在我的账上!”
楚夜明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队员的心上!
在七十六号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里,人命比草还贱。一个特务死了,能有一卷草席裹了扔乱葬岗,都算是积了德。
像楚夜明这样,不仅给予十倍于常规的抚恤,甚至还要为其家人养老送终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一瞬间,所有队员心中因为同伴惨死而产生的恐慌,都被一种更加强烈的、名为“士为知己者死”的狂热所取代!
他们看向楚夜明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敬畏,而是近乎于信仰般的崇拜!
“楚爷仁义!”
“我等誓死追随楚爷!”
李三更是双目赤红,他猛地一个立正,对着楚夜明,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怒吼:“楚爷!您下命令吧!就算是把整个上海滩翻过来,我也要把那帮狗娘养的杂碎给您揪出来!碎尸万段!”
楚夜明抬了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喧哗。
他知道,用金钱和姿态,只是暂时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军心。
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敌人的目标很明确,不是为了情报,不是为了利益,纯粹就是为了报复,为了瓦解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核心团队。
这是最原始,也最难对付的阳谋。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七十六号都笼罩在一片风声鹤唳的紧张气氛之中。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疯狂蔓延。
敌人的报复,比楚夜明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疯狂。
第二天下午,行动总队二中队的一名小队长,在法租界的一家妓院里与人发生“口角”,被人用一根筷子,从眼眶直插入脑,当场死亡。法租界的巡捕房查了半天,最后只得以“醉酒斗殴,意外身亡”草草结案。
第三天凌晨,楚夜明另一名负责外围情报的心腹,在回家的路上,连人带车,被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撞进了黄浦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场针对楚夜明核心团队的、不死不休的血腥清洗。
敌人就像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他们无孔不入,手段诡异多变,且不计任何后果。他们绕过了七十六号所有的岗哨与防线,用一种近乎于羞辱的方式,精准地、一个一个地,清除着楚夜明身边的羽翼。
整个行动总队,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压状态。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仿佛悬着一把看不见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队伍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冰点。
再这样下去,不等敌人动手,他好不容易才拉起来的这支队伍,就要自己从内部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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