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如同从地狱深处窜出的钢铁野兽,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在圣玛丽医院洁白的大理石台阶前,悍然停下。
车门猛地被推开。
李三那魁梧的身影第一个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的身后,跟着二十多名手持汤姆逊冲锋枪、身穿黑色劲装的行动队精锐。
“封锁这里!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李三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不讲道理的蛮横与煞气。
特务们训练有素地散开,粗暴地推开那些挡在门口、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病患与家属,用黑洞洞的枪口,组成了一道冰冷的、代表着死亡与权力的封锁线。
医院大厅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着,这死寂便被惊恐的尖叫与混乱的哭喊声,彻底撕碎。
一名穿着白大褂、金发碧眼的法国医生,显然是这里的负责人,他带着几名保安,满脸怒容地从大厅内冲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法租界的医院,受国际公法保护!你们不能在这里撒野!”
他的中文说得有些生硬,但话语里的愤怒与质问,却清晰无比。
李三甚至都懒得正眼看他,只是用一种看路边野狗般的眼神,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保护?”
李三发出一声满是嘲讽的冷笑,他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在了那名法国院长的胸口。
“在上海,我们七十六号,就是法!”
法国院长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身后的几名保安刚想上前,便被几支黑洞洞的冲锋枪枪口,死死地顶住了脑门,瞬间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再动弹分毫。
“奉我们大队长的命令,搜查共党伤员!识相的,就乖乖配合!否则,别怪老子的枪,不认得你这张洋人脸!”
李三嚣张地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法国院长的胸口,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对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洋人的憎恶与报复快感,让他感到无比的舒畅。
就在大厅门口的局势,即将彻底失控的边缘。
“李三。”
一个平淡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从那辆停在最中间的黑色轿车旁,缓缓传来。
楚夜明终于,不紧不慢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黑色风衣的领口,阳光照在他那张俊朗却冰冷的脸上,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名早已气得浑身发抖的法国院长,只是将目光,落在了李三的身上。
“怎么跟我们尊贵的院长先生说话呢?一点规矩都不懂。”
他的语气,像是在责备,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漠然。
李三立刻心领神会,他“嘿嘿”一笑,收回了自己那嚣张的姿态,恭恭敬敬地,退到了楚夜明的身后,重新变回了那条最忠诚、也最凶狠的猎犬。
楚夜明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那名法国院长。
他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温和的、彬彬有礼的微笑,与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特务,形成了鲜明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对比。
“院长先生,请不要误会。”楚夜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所有嘈杂的、不容反抗的力量。
“我们并非有意打扰贵院的清净。只是接到可靠线报,有一伙穷凶极恶的共党分子,在昨夜的交火中身负重伤,极有可能,就藏匿在贵院之中。”
“为了法租S界的治安,为了上海市民的安全,我们七十六号,有责任,也有义务,将这些危险的罪犯,彻底清除。”
他的一番话,说得是那样的冠冕堂皇,那样的义正言辞。
仿佛他不是来寻衅滋事,而是来拯救苍生的、正义的化身。
法国院长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无耻说辞,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指着楚夜明,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们……这是强盗行径!我要向法租界公董局抗议!我要向你们的政府抗议!”
“抗议?”
楚夜明脸上的微笑,更盛了。
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寒意。
“当然可以。不过,我必须提醒您,院长先生。”
“如果在您抗议的这段时间里,那伙共党分子,在贵院制造了任何的爆炸,或者挟持了任何的人质……”
他顿了顿,缓缓上前一步,凑到院长的耳边,用一种近乎于耳语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
“那这个责任,恐怕,就只能由您,来承担了。”
“到时候,别说是您这个小小的院长,恐怕,就连法租界公董局,都未必,保得住您。”
这句话,如同一盆从西伯利亚冰川里取来的、最刺骨的冰水,从头到脚,将法国院长所有的愤怒与勇气,都浇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楚夜明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温和微笑的脸,第一次,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最原始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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