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医院,院长办公室。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名法国院长雪茄的余味,混合着旧纸张特有的、淡淡的霉味,形成了一种独属于权力与腐朽的气息。
楚夜明悠闲地坐在那张属于院长的、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银质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的面前,李三正像一尊铁塔般,恭敬地垂手而立。
而被他“请”来的、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法国院长,则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局促不安地,站在办公桌前。
“院长先生,不要紧张。”
楚夜明抬起眼皮,脸上带着那副标志性的、温和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我们对贵院的搜查,已经基本结束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共党分子。看来,是我之前的情报,出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他的语气,像是在道歉,但那份居高临下的姿态,却让这句道歉,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法国院长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点头称是,不敢有丝毫的反驳。
“不过……”楚夜明话锋一转,“在搜查的过程中,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私事,可能需要院长先生,帮个小忙。”
来了。
法国院长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这个魔鬼,在耀武扬威之后,终于要露出他那真正的獠牙了。
“是这样的。”楚夜明将手中的打火机,轻轻放在了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我有一位远房亲戚,是位富商,几年前曾在贵院住过一段时间。可惜,前些日子,他不幸在一次意外中失踪了。”
“家里人想给他立个衣冠冢,却连他具体的生辰八字都记不清了。所以,我想查阅一下贵院的旧档案,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当年的住院病历,也算是,了却长辈的一桩心愿。”
他编造的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充满了人情味,让人根本找不到任何拒绝的借口。
法国院长闻言,脸上那紧张的神情,明显松弛了下来。
只是查一份旧病历而已,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当然,当然没问题!”他连忙点头哈腰地应承道,“楚队长放心,我马上就安排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有节奏地,轻轻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雪白医生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正是楚夜明之前用沙盘锁定的目标——外科主任,皮埃尔·杜波依斯。
他先是礼貌地对着法国院长微微躬身,随即,将目光转向了沙发上的楚夜-明。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充满了学者气息的微笑,眼神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仿佛之前在自己办公室里那次剧烈的心跳异常,从未发生过。
“院长先生,楚队长。”他用一口流利的、带着些许巴黎口音的中文,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刚刚听下面的人说,楚队长需要查阅一些旧的病历档案?”
“正好,医院的地下档案室,一直是由我兼管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很乐意,为楚队长效劳。”
他的出现,是那样的“及时”,那样的“合情合理”。
楚夜明看着他,心中冷笑。
狐狸的尾巴,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露出来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楚夜明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愈发“真诚”起来。
“那就麻烦杜波依斯主任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他说着,便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作势,便要往外走。
然而,杜波依斯主任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脸上的微笑,依旧是那样的无可挑剔,但说出的话,却像一堵无形的、柔软却又坚韧的墙,挡在了楚夜明的面前。
“楚队长,请恕我直言。”
“医院的地下档案室,情况有些特殊。”
他缓缓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冰冷的、理性的光芒。
“它不仅仅是医院的资产,更是教会的财产。里面存放着从建院以来,近百年的所有珍贵医疗文献,其中不乏一些……涉及到某些大人物隐私的敏感资料。”
“所以,按照教会与法租界公董局共同签订的协议,任何非授权人员,想要进入档案室,都必须持有,由教会和公董局联合签发的,特别批准文件。”
“否则,我作为档案室的负责人之一,实在是无法向上面交代。还请楚队长,能够体谅我的难处。”
他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没有直接拒绝楚夜明,又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那虚无缥缈的“规定”和“协议”。
他将自己,完美地,塑造成了一个刻板守旧、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的、令人尊敬却又无可奈何的法国绅士。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李三的眉头,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握着腰间枪柄的手,青筋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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