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悄悄放入背包、在春游后被发现的那枚木刻指南针,成为了季晨熙最珍贵的宝物。它不像黄铜指南针那样冰冷坚硬,温润的木质感、精细的刻痕、尤其是那八个力透“木”背的字——“坚守方向,静待归期”,仿佛带着父亲掌心的温度和无声的嘱托,深深地烙在了孩子的心里。
收到礼物的头两天,季晨熙几乎与木片形影不离。他写作业时要把它放在文具盒旁边;吃饭时要让它“看”着香喷喷的饭菜;晚上睡觉,一定要紧紧攥在手里,才能安心入睡。他甚至舍不得把它别在书包上,生怕磨损了那精致的刻痕或弄丢了。
楚颜看着儿子如此珍视这份来自远方的礼物,既感动又有点担心——木片边缘光滑但毕竟没有穿孔,孩子整天拿着,容易丢失。周三晚上,她见儿子写完作业,又拿出木片摩挲,便温柔地提议:“晨熙,这么宝贝的指南针,我们想办法把它保护好,让你能一直戴着它,好不好?”
季晨熙抬起头,眼睛一亮:“一直戴着?像……像勋章一样吗?”
“对,像勋章一样。”楚颜笑着从针线盒里找出一小捆崭新的、颜色最正的中国结红丝线,“我们用红绳子给它编个绶带,穿上它,就可以挂在脖子上了。红色,象征吉祥和勇气,就像爸爸对你的期望一样。”
这个主意让季晨熙兴奋不已。他立刻端端正正坐好,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灵巧的手指。楚颜剪下一段红丝线,对折,手指翻飞,熟练地编起一股坚固的平安结。红色的丝线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妈妈,为什么要用平安结?”季晨熙小声问。
“因为平安结寓意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楚颜手下不停,轻声解释,“我们把指南针穿起来,就是把‘平安’和‘方向’系在一起。戴着它,就像爸爸在保佑我们晨熙,无论走到哪里,都方向明确,平安顺遂。”
季晨熙听得极其认真,小脸上满是庄严的神色。他看着那红色的丝线在妈妈指尖渐渐成型,变成一个精致结实的结,仿佛看到了无形的祝福被一点点编织进去。
结编好了,楚颜用一根细针,小心地在木刻指南针上方边缘、刻度盘“北”字的正上方,穿透那层致密的木质,引过红绳。她动作很轻,生怕伤到一丝一毫的刻痕。当红绳顺利穿过,打上一个死结后,一枚可以佩戴的“指南针挂坠”诞生了。
楚颜将挂坠递给儿子。季晨熙小心翼翼地接过,捧在手心。深褐色的木质、清晰的白色刻痕、鲜艳的中国红绳,三者搭配在一起,古朴、庄重,又充满了温暖的生机。他低头,用指尖轻轻触摸着那冰凉的木片和温润的红绳,仿佛能感受到两种不同质感的爱在此刻交融。
“来,妈妈帮你戴上。”楚颜拿起挂坠,示意儿子转身。季晨熙转过身,背对妈妈,挺直了小身板,心情激动又紧张。楚颜将红绳绕过他的脖子,调整好长度,在后面系上一个活结。挂坠轻轻落在季晨熙的胸口,贴着薄薄的睡衣,能感觉到一点微凉的木质感。
季晨熙转过身,低头看着胸前的挂坠,又跑到穿衣镜前,左看右看。镜子里的男孩,脖子上多了一抹鲜艳的红色,胸口坠着那枚刻着指南针的木牌。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木牌,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神异常明亮和坚定。
“妈妈,”他转过身,语气郑重地说,“我以后每天都戴着它。上学戴,睡觉也戴。这样,爸爸的‘方向’和‘平安’,就一直跟我在一起了。我走到哪里,爸爸的祝福就跟到哪里。”
从那天起,这枚穿着红绳的木刻指南针,真的成了季晨熙身体的一部分。早晨,楚颜帮他戴上;晚上洗澡时,他才会万分不舍地取下,放在枕头边;睡觉时,又要握在手里或放在枕下。它不再仅仅是一件礼物,更成了一个有温度的护身符,一个无声的陪伴者。
有了它的“贴身陪伴”,季晨熙似乎变得更加沉稳。课堂上,当他思考难题有些焦躁时,会下意识地摸摸胸口的木牌,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体育课跑步累了,他也会攥紧它,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甚至晚上一个人睡觉,偶尔因为雷声或噩梦惊醒时,摸到胸口实实在在的木牌,感受到上面刻着的“静待归期”四个字,恐惧就会慢慢消散,被一种安心的感觉取代。
他依旧进行着他的“每日汇报”,但内容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不再仅仅汇报白天的活动和收获,最后总会加上一句:
“报告爸爸!今日,‘平安方向牌’(他给木刻指南针起的新名字)运行正常,全程提供‘导航’与‘护航’服务。我的‘航向’稳定,情绪‘平安’。over!”
这简短的补充,像是一个确认安全的信号,穿越茫茫夜色,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周五的自然课,张老师带孩子们在校园里观察植物的向光性。季晨熙蹲在一株向着太阳歪头的小向日葵前,看了很久。他掏出胸前的木刻指南针,看了看指针的方向,又看了看太阳的方向,小眉头思索着。然后,他在他的“侦察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一行字:
【发现:向日葵的方向是阳光,我的方向是爸爸。阳光让向日葵生长,爸爸的爱让我勇敢。】
旁边,他还画了一株向日葵,向日葵的花盘中心,被他画上了一个小小的指南针图案。
楚颜在整理儿子书包时,无意中看到了这页笔记,瞬间湿了眼眶。她知道,那枚穿越山海而来的木刻指南针,连同妈妈亲手系上的红绳,已经在孩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关于爱、守护与成长的,最新、最温暖的刻度。这刻度,将指引着他,无畏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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