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八年的仲春,万物复苏,帝国的新政在经历了数年的疾风骤雨与精耕细作后,开始进入一个相对平稳而富有成效的深化期。各方势力在磨合中寻找着新的平衡,而年轻一代的砥柱们,则继续以其卓越的才能,在各自的领域内开拓着新局面。
宗人府“英才馆”的设立,如同在沉寂多年的宗室池塘中投入了一条凶猛的鲶鱼。最初,那些地位尊崇、安享富贵的亲王、郡王们大多持观望甚至轻蔑的态度,认为这不过是皇帝和徐允贞折腾远支穷宗室的把戏。然而,当第一批完成英才馆短期学业的宗室子弟,凭借着在“实务”、“格物”等科目上学到的新鲜知识和表现出来的干练,陆续被吏部或兵部授予了实缺——有的被派往通政司整理文书,有的进入皇商司学习账目,更有甚者,一位郡王庶子因在“舆地”科表现优异,竟被推荐至兵部职方司担任主事,参与舆图勘绘——消息传开,那些原本不屑一顾的上层宗室坐不住了。
利益的考量远胜于观念的固执。眼看着那些平日里不被看在眼里的远支子弟,竟然通过这条“新途”获得了接触实权、甚至可能光耀门楣的机会,一些较为开明或为子弟前程焦虑的亲王郡王,开始悄悄打听英才馆的入学标准,甚至放下身段,亲自拜访魏国公府,言辞恳切地请求徐允贞“多加指点”。
徐允贞对此心知肚明,她秉持公心,来者不拒,但坚持标准不放松。她明确告知所有来访者,英才馆重实学、重品行,绝非纨绔子弟镀金之所。她甚至主动邀请了几位素有贤名、但子弟众多的老亲王,共同商议如何将英才馆的模式,适度推广到各王府的家学之中,引入部分实务课程,以期从根本上改变宗室子弟的教育结构。
一股悄然转向的风气,开始在帝国最高统治阶层中弥漫。虽然阻力依然巨大,守旧者的冷嘲热讽从未停歇,但“经世致用”的理念,伴随着实实在在的前程利益,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渗透进这个最为保守的群体。徐允贞以柔克刚,以利导之,成功地撬动了宗室改革的又一块沉重基石。
遥远的北疆,春意来得迟缓,但开拓的步伐却坚定而迅速。朱由检规划的“磐石堡”,在选定的一处扼守通往硝石矿要道的山脊上,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这座堡垒完全采用棱堡设计,大量使用了格物院最新研发的“泰昌灰泥”(水泥),墙体更加坚固,并且参照镇北堡的经验,针对性的加强了防火炮轰击的能力。堡内常驻五百精锐,配备了大量火铳和二十门火炮,俨然一座难以攻克的战争要塞。
与此同时,朱由检精心设计的“贡献-奖赏-互市”体系也开始发挥效用。那些归顺的达斡尔、鄂温克部落,为了获得更多的铁器、盐茶和那象征着荣誉与认可的“忠勇义民”腰牌,纷纷主动派出族中勇士,组成小队,深入勒拿河流域,侦察罗刹人的动向,袭击其落单的巡逻队和运输队,甚至成功焚毁了一处罗刹人的小型木材储存点。
朱由检不失时机地从中挑选出最勇猛、最忠诚的近百名土着战士,与一批明军夜不收精锐混合编练,组成了一支特殊的“北海忠勇营”。他们不仅熟悉本地地形、气候,更对罗刹人充满仇恨,战斗意志顽强。朱由检给予他们最好的装备和给养,由明军军官负责战术指挥,专门执行远程侦察、渗透破坏和引导主力作战的任务。
“磐石堡”的建立与“北海忠勇营”的成型,标志着大明在北疆的经营,从被动防御、前沿对峙,正式转向了主动前出、建立有效控制的新阶段。朱由检构建的,不仅仅是一条物理防线,更是一个集军事、经济、情报于一体的纵深防御与开拓体系。北疆的主动权,正在一点点地向大明倾斜。
面对技术扩散的必然趋势,张献忠的应对策略愈发纯熟。他不再试图完全遏制,而是转而寻求引导和控制。在皇商司的主导下,一个名为“江南织造技术共进会”的松散联盟悄然成立。加入此会需经过严格审核,并缴纳不菲的“技术共享基金”,但其成员可以定期获得皇商司“模范工坊”淘汰下来的上一代技术图纸、部分非核心的工艺改良建议,甚至有机会派工匠前往观摩学习。
更重要的是,会员单位的产品,在符合皇商司标准的前提下,可以共享“大明织造”的区域品牌标识,并获得皇商司海外渠道的优先推荐资格。这实际上是在皇商司核心体系之外,又构建了一个外围的、具有一定技术门槛和品牌保障的优质供应商圈子,将那些有潜力、守规矩的中大型工坊笼络在一起,共同应对小作坊的低价冲击和海外市场的竞争。
与此同时,张献忠开始尝试一项更具野心的计划——“标准输出”。他通过往来贸易的商人,有意无意地将皇商司的《织造物料标准》、《染色定式》等基础性、通用性较强的标准手册,流传到倭国、朝鲜乃至南洋地区。他的目的很明确:让大明的工业标准,成为这些地区纺织业事实上的准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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