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华园把日子染成了金。
我抱着刚装订好的《文渊阁事件全录》走在银杏道上,厚厚的叶片没过脚踝,每一步踩下去都有 “咔嚓” 的轻响,像时光在耳边低声絮语 —— 去年此时,学长李慕寒还在这里追着我递古籍修复笔记,他的帆布鞋踩过落叶的声音,和现在一模一样。
怀里的书还带着松烟墨的余温,是沈青梧昨天熬夜拓印的。
最后一页贴着张塑封照片:雾灵山渊心洞前,赵莽的拐杖还缠着绷带,却非要举着 “胜利” 的手势;沈青梧把镇水文印抱在怀里,印角沾着的泥点还没擦;“平安” 蹲在正中间,红毛被山风吹得炸开,像团不肯熄灭的小火球。
照片边缘有圈淡淡的磨损,是我翻得太多次的缘故。
老图书馆的木门推开时,“吱呀” 声还是那么熟悉,像奶奶纳鞋底时的引线声。
林奶奶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手里擦着那枚 “松筠” 铜扣,铜扣边缘的包浆亮得能映出人影 —— 这是苏爷爷民国三十八年守书库时戴的,后来传给了学长,学长又在临终前托人送到我手里,说 “铜扣认主,要护着文气”。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奶奶银白的发上织出光斑。柜台上摆着三样东西:金边《论语》是学长的毕业论文参考本,书页间夹着的梧桐叶书签,叶脉里还留着他画的小太阳,铅笔痕淡得快要看不见;青瓷杯里泡着槐花茶,茶叶是去年从松筠书库老槐树上摘的,奶奶说 “你师父当年总来讨这茶喝,说能醒神,读古籍不犯困”;还有我刚送来的《镇邪策》全卷,封面的 “文心守一” 四个字,是照着苏爷爷的笔迹描的。
“平安来了?” 奶奶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都带着笑,指了指青瓷杯,“刚续的热水,你尝尝,还是你师父喜欢的老味道。” 我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突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 —— 学长也是这样,把一杯槐花茶推到我面前,说 “这茶能清邪,也能记事儿,喝了就忘不了书库里的故事”。
茶香混着旧书的墨香漫上来,杯底沉着三片槐树叶,边缘微微卷曲。
奶奶说这是 “念想叶”,去年摘的时候特意留了叶脉完整的,“一片记苏三醒,一片记李慕寒,一片记你师父,三个守书人,都在这茶里了”。我轻轻晃了晃杯子,槐树叶在水里打转,像三个熟悉的身影,在时光里对我笑。
把《文渊阁事件全录》放在柜台上时,书页不小心蹭到了学长的笔记本。我翻开最后一页,去年画的小太阳旁,多了行我昨天写的字:“文渊阁余孽已清,《镇邪策》归位,松筠书库的文气,和你在时一样稳。” 下面按着 “平安” 的爪印,是用朱砂拓的,红得像学长当年在笔记里画的重点,也像我们在西山古墓流的血。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奶奶从抽屉里拿出份烫金通知书,边角还带着折痕,是清华园古籍修复专业的,收件人写着 “李慕安”—— 是学长的弟弟,去年高考时填了和学长一模一样的志愿。奶奶的指尖轻轻摸过 “李慕安” 三个字,声音软下来:“这孩子来送通知书时说,‘我哥没做完的事,我接着做,以后也要守松筠书库,喝槐花茶’。”
我捏着通知书的边角,烫金字在阳光下闪着光,突然想起学长当年说的话:“等我毕业,就天天泡在老图书馆,帮奶奶修书,闻着墨香过日子,多好啊。” 那时他坐在银杏树下,手里翻着苏爷爷写的《护书誓言》,阳光落在纸页上,把 “纵以吾血护之,亦不使邪祟沾分毫” 这行字,照得格外亮。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赵莽和沈青梧踩着落叶来了。赵莽的小腿早好了,却还是习惯性地扶着墙走路,沈青梧笑他 “装病博同情”,他却从包里掏出个木盒子,里面是新做的厌胜木书签,刻着 “守正” 二字 —— 是照着我文心尺上的字雕的。“给李慕安准备的,” 他挠挠头,“以后他修书时,也能有个护着文气的东西。”
沈青梧带来了新画的 “文心符”,符纸是用松筠书库的旧宣纸做的,墨里掺了槐树叶汁。“这符能护古籍不遭虫蛀,也能挡邪祟,” 她说着,把符贴在《镇邪策》的封面上,“就像苏爷爷当年在书库里贴的那样,一代传一代,文气就不会断。”
“平安” 在银杏道上追着落叶跑,红毛在金色的树影里穿梭。突然,它停在一棵银杏树下,对着树根刨了刨 —— 那里埋着学长去年藏的银杏果,是我们一起埋的,说 “等明年发芽了,就像我们还在一起守书库”。现在,树根处真的冒出了嫩芽,嫩得像学长笔记本里画的小太阳。
我们坐在老图书馆的门槛上,喝着槐花茶,聊着最近的事。
天枢司新招的研究员里,有个叫林小满的小姑娘,总在笔记本末尾画小太阳,和学长当年一模一样;拘灵司的谛听犬小队多了只幼崽,是 “平安” 的孩子,取名叫 “安安”,才满月就会闻子丝的味道,鼻子比 “平安” 还灵;执律堂修订了新的《邪术管控条例》,第一条就是 “守护文气为先”,是照着苏爷爷的《护书誓言》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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