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湘西赶尸岭带回阿秀魂引的那天,京城飘着细碎的金桂。
车停在灵异局天枢司门前时,我抱着装魂引的陶罐,指尖还沾着槐树叶的汁液 —— 那是林奶奶凌晨三点就去后院摘的,说 “这棵老槐树是九锁当年亲手种的,沾着天枢司的文气,用它的叶子引魂,阿秀闭着眼都能认回家的路”。
陶罐外壁裹着林奶奶缝的绒布套,上面绣着小小的平安符,是阿秀十六岁那年教林奶奶绣的纹样,针脚虽然有些歪,却比任何法器都暖。
刚走进后院,就看到老槐树下已摆好了简单的超度阵。
青石板上用松烟墨画着 “文心护魂阵”,阵眼处放着块文心碑碎片,是秦伯特意从档案室取来的,说 “这碎片沾着九锁当年的文气,能稳住阿秀的魂引,不让她被阴风散了形”。
林奶奶坐在阵边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个旧布包,指尖反复摩挲着布角的补丁 —— 那是阿秀小时候不小心撕坏的,林奶奶用蜀绣的山茶花纹补了,现在里面装着阿秀当年绣的三十七张镇魂符,每张符的边角都泛着软,是被阿秀反复摩挲过的痕迹。
“平安,慢着点走,阵眼的墨还没干。” 秦伯拄着桃木拐杖,杖头的文心碑碎片泛着淡光,他小心地避开阵纹,走到我身边,“九锁当年教我们画这个阵时,总说‘护魂阵要心诚,墨要磨够一百圈,线要画得直,这样魂才能走得稳’。你看,这阵是我们几个老家伙一起画的,磨墨磨得胳膊都酸了,就怕委屈了阿秀。”
我抱着陶罐,顺着秦伯指的方向看去,阵纹果然画得格外规整,每一笔都像用尺子量过,墨色均匀,没有一点晕开的痕迹。
李叔蹲在阵边,正用槐树叶汁轻轻擦拭阵眼的文心碑碎片:“这碎片当年是九锁破文渊阁壬字库时,从阁顶的文心碑上敲下来的,上面还留着他的指印呢。阿秀小时候总把碎片当宝贝,说‘这是爹的英雄证’,现在让碎片护着她,正好。”
王姨提着食盒走过来,盒盖一打开,桂花糕的甜香就漫开了,混着槐花香,飘满了整个后院。“这桂花是我昨天从后山坡摘的,挑的都是开得最盛的,按阿秀喜欢的配方做的,放了双倍的冰糖,还加了点槐花粉,吃起来有槐树的清香味。” 她从食盒里拿出一块,轻轻放在阵边的白瓷盘里,“九锁当年总说,阿秀是‘小馋猫’,每次出任务回来,都要在怀里揣块桂花糕,就怕晚了一步,阿秀就哭鼻子。现在啊,让阿秀慢慢吃,没人跟她抢了。”
林奶奶这时打开布包,将阿秀的镇魂符一张一张摆在阵纹周围,每张符之间的距离都一样:“阿秀当年说,要绣满一百张镇魂符,给天枢司的叔叔阿姨们当护身符,结果绣到三十七张就……” 她的声音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一张绣着 “安” 字的符,“这张是她绣给九锁的,说‘爹出任务危险,有这张符就能平安回来’。现在让这些符围着她,就像我们都在护着她一样。”
秦伯从袖袋里掏出青铜令牌,递给我:“这是九锁当年给阿秀的‘预备守护者令牌’,说等她满十八岁,就正式传给她,让她成为天枢司的一员。现在,你替九锁,把令牌放在阵眼吧,让阿秀带着令牌走,到了那边,也知道自己是天枢司的人,没人敢欺负她。”
我接过令牌,青铜的凉意混着秦伯手心的温度,顺着指尖往心口漫。
令牌上 “文心守护者” 五个字的笔画里,还留着阿秀小时候啃的齿痕,浅浅的,却格外清晰。
我蹲下身,将令牌轻轻放在阵眼的文心碑碎片旁,刚放好,陶罐里的魂引就轻轻颤动起来,淡蓝色的光透过罐口,裹住令牌,像是在摸着上面的齿痕,又像是在和令牌打招呼。
“该画平安符了。” 林奶奶递给我松烟墨和黄符纸,“这墨是用天枢司文心碑的余烬磨的,磨了整整一个时辰,符纸是我用槐树叶汁泡了三天的,能最大限度护住魂引,不让阴邪沾到她。”
我接过墨锭,在砚台里慢慢研磨。墨锭在砚台里转动,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阿秀当年趴在槐树下,听老头子讲文气故事时的笑声。
磨够一百圈后,我蘸了点墨,刚要下笔,指尖的煞血突然滴在符面上,晕开一小片淡红。“别慌,” 秦伯在旁边说,“你的煞血是镇煞者的血,能驱邪,正好护着阿秀的魂引。你顺着红痕画,这样符的力量更强。”
我点点头,顺着红痕,慢慢画起平安符。符头是天枢司的 “文心印”,笔画里裹着红痕,像带着温度;符身绕着槐树叶纹路,每一片叶子都画得格外认真,像阿秀当年教我的那样;符脚落 “安” 字,最后一笔收笔时,墨正好用完,像是早就注定好的。
画完符,我将符纸贴在陶罐上,刚贴好,淡金色的光就顺着符面渗进罐里,罐身轻轻震动起来,像是阿秀在里面回应。
林奶奶这时轻声念起了《护魂咒》,声音软软的,像在哄孩子睡觉:“文气护魂,平安归途;槐叶为引,桂花为伴;天枢司人,皆为你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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