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最后看到的,是宿舍天花板上那块顽固的、形状活像一只溜达乌龟的水渍,以及屏幕上卡在“铠甲勇士,变身!”音效的电脑。王道只觉得脚下一空,不是那种踩空台阶的实感,更像是整个世界在他脚下抽了张地毯,还是化纤劣质的那种。
天旋地转,夹杂着几声意义不明的“砰”、“哐当”,还有屁股墩儿落地时那一声清脆的“哎哟”——是他自己发出的。
等他眼冒的金星稍微消停点,视野重新聚焦,人已经站在了一条陌生的街道旁。夕阳把建筑物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里有股刚洒过水的尘土味儿,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海鲜市场收摊后没打扫干净的腥气?
“什么情况?做梦梦到出校门逛gai了?”王道揉着大概率摔成八瓣的屁股,龇牙咧嘴地四下张望。这街景,这画风,怎么透着一股子古早特摄片的质感?
还没等他那被高数和代码填满的脑子理出个头绪,街角那头就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紧接着是一阵沉闷的、类似湿拖把砸在水泥地上的“啪叽”声。
他循声望去。
这一看,差点把他魂儿给看飞了。
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戴着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青年,正被一个……一个玩意儿逼得连连后退。那玩意儿,通体呈现一种不太健康的暗褐色,表皮疙疙瘩瘩,湿漉漉地反着光,活脱脱一根成了精、发了福、还决心为祸人间的巨型海参!脑袋上俩绿豆似的眼睛冒着凶光,最醒目的是那挥舞着的、黏糊糊滑溜溜的触手,正一下下朝着眼镜青年抽过去,嘴里还发出“呜噜呜噜”的怪响。
王道的大脑处理器当场死机了三秒。
“海参兽?吴启东?”这两个名词蹦出来的瞬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不是往好的那种,是往“我他妈是不是熬夜熬出幻觉了”的那种悲愤式升华。真穿越了?还穿到了童年回忆、特效五毛、但打斗莫名带感的铠甲勇士片场?而且好死不死,直接空投到异能兽袭击现场,受害者还是着名倒霉蛋、剧情专用诱饵吴启东同志!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难道留在这儿等铠甲勇士来救援,顺便被登记为“不明围观群众”吗?
王道当机立断,猫下腰,准备凭借路边的电线杆和垃圾桶实施战略性转移。完美,海参兽的注意力全在吴启东身上,吴启东的注意力全在海参兽身上,根本没人留意他这个天降霉蛋。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起步——
“啪唧!”
一声清脆、响亮、带着果肉腐烂特有绵软触感的声响,从他脚下传来。
王道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这触感源自何方,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视野猛地拔高又急速下坠,像个被顽童随手抛出的破麻袋,在空中划出一道一点不优美、甚至有点滑稽的弧线,“噗通”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在了海参兽和吴启东正中间的空地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海参兽那绿豆眼转了过来,触手挥舞的动作停了。
吴启东张大了嘴,忘了害怕。
王道趴在地上,能清晰地闻到地面尘土和那坨肇事的、稀烂香蕉皮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海参兽那充满“智慧”眼神的注视。
“呜噜?”海参兽似乎对这个突然闯入的、散发着倒霉气息的生物产生了一丝好奇。
“妈呀!”王道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慌乱之中,他的手在地上胡乱抓挠,摸到了一根细长、坚硬、一头还带着点油腻的东西——是旁边烧烤摊撤离时遗落的一根串烤肠用的竹签!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住那根可怜的竹签,闭着眼就朝前方空气胡乱挥舞,嘴里发出毫无威慑力的“啊啊啊”叫声,主打一个精神胜利法。
“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我、我练过的!”
海参兽显然没把这种弱鸡般的威胁放在眼里,它那黏糊糊的触手再次扬起,带着一股腥风,精准地朝着王道抽了过来。速度快得根本不容躲闪。
王道绝望地闭紧了眼,心想这下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霉逼泪满襟。早知道昨天就不该吐槽食堂的鱼香肉丝没有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脚下又是一滑——这次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玩意儿,可能是他自己刚才挣扎时蹬到的石子,也可能是香蕉皮的远房亲戚——总之,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身体因为惯性还打了个旋儿。
那握着竹签的手,也随着这诡异的、仿佛街舞初学者失败动作的旋转,无意识地向前一送。
“噗嗤。”
一声轻微的、类似牙签刺穿果冻的声音。
世界,彻底安静了。
王道保持着那个向前扑倒、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却诡异朝前刺出的别扭姿势,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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