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云阳,正是一派蒸蒸日上的兴旺景象。府衙外的通商码头人声鼎沸,南越商船桅杆如林,青釉瓷、苏木、象牙顺着新疏浚的河道源源不断运进城中,又将云阳的丝绸、铁器、纸张装上货船,码头上脚夫的号子、商人的议价声、不绝于耳。
贾环身着藏青锦袍,站在码头旁的望楼之上,指尖轻叩栏杆。他来云阳任太守已近一年,初到时三郡并不富庶,如今市井繁华、仓廪充实,连与南越中断许久的通商也在上月重启,看着眼前这派生机,他眉宇间难得舒展,终于可以放心地休息一下了。
“太守,今年的税银已经入库,自从漕运开通以后,今年的税收比去年的多了三成。”主簿匆匆赶来,手里捧着账册,语气里满是欣喜,贾环接过账册,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告诉商户们,通商刚恢复,切不可哄抬物价,若有囤积居奇者,按律严惩。”他顿了顿,又道,“再拨些粮食给城北的粥棚,近来外地来的流民渐多,别让他们冻着饿着。如果有想在此久居住的人,帮他们登记户籍即可,给他们介绍一些码头工作,若有闹事者,一律逐出云阳三郡。”
主簿连声应下,刚要转身离去,却忽然望向远方官道,眉头猛地皱起:“太守您看,那是什么?”
贾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官道尽头卷起一团浓重的尘烟,尘烟之中,几匹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奔来,马蹄声急促如鼓,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气势。寻常商队或信使从不会如此疾驰,这般阵仗,倒像是有紧急军务。
他心中一动,快步走下望楼,命人备好马匹,自己则立于府衙前的石阶上等候。不多时,那几匹快马已奔至城下,为首一人身着玄色劲装,腰悬弯刀,脸上沾着些许尘土,却难掩一身英气,正是雍王府的侍卫统领岳琪。
岳琪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刚站稳便大步流星地走向贾环,双手抱拳,声音带着几分急促:“镇南侯,久违了!”
贾环还礼说道:“岳将军久违了,你不是一直在西海沿子吗?今日如何到了这里?”
岳琪说道:“说来话长,某正是奉雍王殿下之命,星夜赶来,有要事相商。”
贾环见他神色凝重,已知事情不简单,侧身引他入府:“岳统领一路辛苦,先入内歇息片刻,喝杯热茶再细说不迟。”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岳统领里边请!”
“镇南侯请!”岳琪也做了个请的动作,贾环先行一步进了府衙,岳琪紧随其后,其余的侍卫也被主簿引去休息,来到府衙客厅之中,贾环连忙命人上茶,下人端上清茶后便退了出去。
岳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禁赞了句:“好茶!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幽香的茶叶了。”说完脸上流露出一丝满足的神色。
此时府衙之内只有贾环和岳琪,看到岳琪的模样,贾环有些疑惑地问道:“岳大哥,西海沿子不会连茶都喝不上了吧!”
岳琪叹了口气说道:“不怕侯爷您笑话,别说我了,就是王爷现在也难得喝上一口新鲜茶叶了。”
贾环闻言大吃一惊,说道:“如何就会到了这种地步?朝廷不管吗?”
“朝廷?”一提到朝廷,岳琪就是一肚子怨气:“如今圣人上了年纪,太子又身体抱恙一直在养病,朝中只剩瑞王暗中把持朝政,户部一直哭穷,这二年来,军饷不是一拖再拖,就是只给一小部分。王爷连上了几道折子,都被瑞王各种借口挡了回来。总之一言难尽。”岳琪越说越有气“殿下在西海驻军,近来鞑靼频频袭扰边境,粮草消耗巨大,军饷已告急三月有余。军中将士们冬衣未补,器械待修,再筹措不出军饷,恐难支撑到秋收。”
贾环听完也是陷入的深深思考当中:如此看来,这京城朝政已然落入了瑞王之手,这雍王爷虽然做事雷厉风行,也颇有些手段,唯一的缺陷是为人太过正直,不善经营;论及经营算计,那可是没法和瑞王比了。如今太子身体依然是难以痊愈,雍王又在西海与鞑靼人对峙,若是此时瑞王暗中出手,那雍王必败无疑啊。
见贾环犹豫不决,岳琪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递上:“这是殿下的亲笔信,他说云阳三郡如今民生富庶,通商又刚有起色,或许能设法周转,故命某前来,与你商议筹措军饷之事。”
贾环接过密信,指尖触及信纸,只觉分量千钧。他展开信纸,雍王苍劲的字迹映入眼帘,字里行间满是对边境将士的担忧,以及对云阳的期许。他缓缓放下信纸,眉头紧锁,心中思绪翻涌。
云阳如今虽是一派繁荣,但这繁荣根基尚浅。通商所得的赋税大多用于修复城池、疏浚河道、赈济流民,府库之中虽有结余,却也不多。若要筹措军饷,势必要从商户或百姓身上征调,可如此一来,必然会影响云阳的稳定,甚至可能导致通商中断,那之前的努力便会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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