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那只是一具保持着盘坐姿态的干尸。
它身上的衣袍早已朽烂成灰,勉强能看出是某种高阶法衣的残迹。
皮肉彻底脱水风干,紧紧包裹着骨骼,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色泽。
空洞的眼窝深陷,茫然地对着石室中央悬浮的秘法光团。
一柄失去灵光的飞剑,斜斜地插在他身侧的地面上,剑身布满锈蚀。
石室的另一侧,离那干尸不远的地方,还坐着另一个“人”。
他同样穿着古老式样的道袍,身体却并未腐朽,反而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鲜活”。
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如同上好的冷玉。
令人疑惑的是,他肌肉饱满,头发甚至带着一丝黯淡的光泽。
最令人不安的是:
他的眼睛很诡异!
那双空洞洞睁着的眼睛,里面没有半分神采,只有一片凝固的、深不见底的死寂。
他如同一个制作无比精良、却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
一动不动地靠墙坐着,脸上凝固着一种痛苦却又无比茫然的神情。
嘴巴微微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明瑞的呼吸瞬间凝滞。
巨大的喜悦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上来。
他缓缓移动目光,看向石壁。
果然,在靠近那具“鲜活”尸体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迹!
那字迹癫狂、扭曲、力透石壁,仿佛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在绝望地抓挠。
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为何记不住?!”
“为何记不住?!!”
“道法玄奥,流转不息,刻之即变,录之即散……苍天负我!!”
“吾不甘!”
“吾不甘啊——!!!”
最后几个字,笔画深深陷入石壁。
刻痕边缘甚至带着干涸发黑的血迹,透出刻字者临死前那滔天的不甘与绝望。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明瑞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明瑞终于明白了石碑底部那句“执念深重者,永堕迷途”的真正含义。
眼前这两个可悲的前辈:一个化为枯骨。
一个成了活死人,他们的结局,就是强行记录星辰秘法的下场!
这秘法,根本无法用任何方式留存!
它如同流水,如同光影,一旦试图用玉简、用石刻去捕捉、去固定,它便会立刻消散、扭曲。
甚至反噬记录者本身,将其神魂永远禁锢在这失败的执念之中,化为不生不死的存在!
秘法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但如何“得”?
明瑞犯了难。
“如何避免重蹈覆辙?”
明瑞在心里问自己。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三卷缓缓旋转的星辰卷轴上。
符文流转,星图变幻,每一次旋转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玄奥轨迹。
那是一种超越了文字、超越了图像、甚至超越了神念传递的“活”的道!
它只存在于“此刻”,存在于观看者与道韵直接交感共鸣的那一瞬间!
任何试图将其剥离、凝固的举动,都是对这道本身的亵渎和背离!
“过来,收下它们,你就是无敌。”一个声音在明瑞脑海响起。
明瑞不由自主往前走。
明瑞突然停了下来,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诱惑,也感受到了足以将他拖入永恒深渊的致命危机。
他站在原地,如同被钉住,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思索着唯一的生路。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逝。
明瑞的目光,从那癫狂的石刻,扫过枯骨空洞的眼窝,掠过活死人凝固的茫然表情。
最终,再次落回那三团永恒流转的星辰光晕上。
每一次星图的变幻,都像是在无声地阐述着同一个真理:道法自然,流转不息,不可拘泥,不可强求。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电光,越来越清晰。
“以心印心……”
他低声呢喃着石碣上那晦涩的警示,“道不可载……”
或许……这就是唯一的钥匙!
摒弃所有外在的记录手段,摒弃那种“占有”、“留存”的执念。
将自己彻底放空,纯粹地去感受、去共鸣、去让那星辰道韵直接烙印在心神深处!
如同清水映照明月,明月本无形,清水亦无痕,但明月已在水中。
这个想法大胆而疯狂,意味着一旦失败,他将彻底失去这三卷可能助他窥见大乘之上的无上秘法。
然而,那两个失败者的下场,就是最血淋淋的警示——强求,只有毁灭。
明瑞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犹豫和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和狠厉。
他不再看那三卷秘法,反而缓缓闭上了双眼。
神念如同退潮般,一点点从外界收回,沉入自身那因重伤而显得格外“空荡”的识海。
他努力摒弃一切杂念,不再去想突破,不再去想秘法的价值,不再去想任何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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