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位于皇城东南角,位置偏僻,宫墙斑驳,门前冷落,与金碧辉煌的其他宫苑形成了鲜明对比。这里便是俗称的“冷宫”,用以安置一些失宠或获罪的妃嫔。
冯公公将顾允之引至宫门外,便停下了脚步,低声道:“顾少侠,长公主殿下便居住于此。殿下她……性子有些孤僻,不喜外人打扰,咱家就不进去了。您自行入内便可。”
顾允之点了点头,推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宫门。
院内并无想象中的破败,反而收拾得颇为整洁。只是过于安静,只有风吹过老树枝叶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几声鸟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挥之不去的寂寥气息。
他缓步走入,灵觉早已感知到正殿内有一道气息。那气息与他血脉同源,带着温暖与亲切,却又如同被层层坚冰包裹,充满了哀伤与沉寂。
他走到正殿门前,还未开口,殿内便传出一个清冷而带着一丝疲惫的女子声音:
“是冯公公吗?今日的药放在门外即可,本宫乏了,不想见人。”
顾允之沉默片刻,开口道:“并非冯公公,晚辈顾允之,特来拜见姨母。”
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殿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被缓缓拉开。
一位身着素白衣裙、未施粉黛的女子出现在门后。她约莫三十许岁的模样,面容与顾允之记忆中的母亲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加清瘦,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一双原本应该明媚的眸子,此刻却如同蒙尘的明珠,黯淡无光,充满了化不开的忧郁。
她,便是皇帝的亲妹妹,顾允之母亲的姐姐,被封为“安宁”的长公主,李云袖。
李云袖怔怔地看着站在门外的顾允之,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尤其是在他那双与妹妹云素心极为神似的眼睛上停留了许久。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
“像……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你……你真的是素心的孩子?允之?”
顾允之看着她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激动与悲伤,心中也是一软,躬身行礼:“晚辈顾允之,拜见姨母。”
“快!快进来!”李云袖连忙侧身,将他让进殿内,仿佛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殿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还有一个梳妆台,墙上挂着一幅已经有些年头的女子画像。画中女子巧笑嫣然,明眸善睐,眉宇间带着一股不羁的灵气,正是顾允之的母亲,云素心。
李云袖拉着顾允之的手,让他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床边,目光几乎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眼泪无声地滑落。
“好孩子……好孩子……姐姐终于……终于等到你了……”她泣不成声,积压了二十年的思念与悲痛,在这一刻决堤。
顾允之默默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
李云袖接过,擦拭着眼泪,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只是依旧紧紧握着顾允之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寄托。
“姨母,您的身体……”顾允之能感觉到,李云袖体内气息虚弱,经脉中似乎盘踞着一股阴寒郁结之气,并非寻常病症。
李云袖苦涩地摇了摇头:“老毛病了,不碍事。当年你母亲出事,我急火攻心,又……又做了一些傻事,伤了根基,便落下了这病根,调养了这么多年,也就这样了。”
她所谓的“傻事”,顾允之隐约能猜到,恐怕是与极力维护妹妹、触怒龙颜有关,才被变相囚禁于此。
“姨母,能跟我多说一些关于我父母的事情吗?”顾允之问道,“陛下只告知了大概,很多细节我并不知晓。”
提到妹妹和妹夫,李云袖眼中再次浮现悲伤,但更多的是追忆与温暖。
“你母亲云素心,是我们姐妹中最小的,也是天赋最高、最得宠的。她性子活泼,聪慧过人,却又不喜束缚,向往宫墙外的自由天地。”李云袖望着墙上的画像,眼神迷离,“她与你父亲顾天行的相遇,就像话本里的故事。那是在一次皇家围猎中,你母亲偷偷溜出营地,遇到了猛兽袭击,是你父亲恰好路过,出手救了她。”
“你父亲……他是个很特别的人。”李云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他看起来像个游历四方的书生,温文尔雅,但身手却极高,见识广博,谈吐不凡,身上总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你母亲几乎是一见倾心。”
“后来呢?”顾允之追问。
“后来,他们便偷偷往来。你父亲似乎身负某种使命,行踪不定,但你母亲总能找到他。那段日子,是她最快活的时光。”李云袖叹了口气,“可惜,纸包不住火。他们的事情最终还是被父皇和皇兄(当今皇帝)知道了。皇室岂能容许长公主与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在一起?父皇震怒,要将你母亲禁足,并派人捉拿你父亲。”
“你母亲的性子何其刚烈,她不惜以死相逼,最终与皇室决裂,和你父亲远走高飞。临走前,她只来见了我一面,将这个交给我保管。”李云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丝绸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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