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惊魂的一瞬间,一股怒火,竟凭空从她心底漾出?!
那不是她的情绪。
那股恨不得毁天灭地的疯狂,那是....
是叶听白!
是他此时此刻才会有的感受。
“毒性反噬,感同身受……”
神医的话在脑中回响。
那她的恐惧呢?她的绝望呢?
叶听白,你现在……是不是也感受到了?
转念间,荷娘心中就有了主意。
有救了!
她不再挣扎。
而是闭上眼。
被困于地下的窒息感,对神佛的失望,对这藏污纳垢之地的憎恨……
她将自己所有的感受,毫无保留地,传递了出去!
……
百花楼之上。
叶听白猛地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梨花木桌,茶盏碎了一地。
林风和一众侍卫垂首,不敢作声。
就在这时,叶听白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一股不属于他的恐惧,将他淹没。
幽闭,窒息,黑暗……
还有一股香火与污秽混杂的恶臭。
他能感受到,一个女人被逼到绝境的滔天恨意!
这感觉……来自幽闭的地方。
难道是...地下?
“在下面!”
叶听白双目赤红,一把揪住百花楼的老鸨。
“说!地牢入口在哪!”
“轰!”
一声巨响,地牢的门板被整个踹飞!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宛如从地狱踏出的修罗。
无我脸上的淫笑僵住。
“你……”
他一个字刚出口,叶听白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眼前。
没有一句废话。
“咔嚓!”
骨头碎裂。
伴随着无我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地牢。
叶听白一脚踩断了他的手腕,看都未看他一眼,
目光死死锁在床上,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上。
当他看到她被绑住的手脚,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时,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委屈。
叶听白的眼泪,与荷娘的眼泪,几乎同时流下。
情毒,果真名不虚传。
他走过去,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索。
“我来晚了。”
荷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陆羽和裴玄策也跟着冲了进来。
看到眼前景象,皆是脸色一变。
陆羽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上前一步,披在瑟瑟发抖的蓝泽身上。
裴玄策则一脚踢开地上哀嚎的无我,冷笑道:“佛门清净地?我瞧着,比你的黑心肝还脏。”
回到客栈。
神医竟然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药箱和一封信。
信中言明药箱赠予荷娘,算是救出他徒弟的谢礼。
樱儿正拿着热毛巾,小心翼翼地给蓝泽擦脸。
当她卷起男孩的袖子,准备擦拭手臂时,动作猛地一顿。
“这……这莲花……”
樱儿的声音在发抖,盯着蓝泽手臂上,那朵小小的莲花刺青。
荷娘心中一动:“你认得?”
樱儿眼圈瞬间红了,她拉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是……弃婴塔的标记。”
弃婴塔?
荷娘浑身一震。
那不是传说中,专门丢弃刚出生的婴孩,任其自生自灭的地方吗?
怎么会有活人?
“塔里……有活人。”
樱儿的声音带着哭腔。
“有些狠不下心的娘,会偷偷从外面丢些吃的进来。我们就靠着那些……活下来。”
众人听得心头发酸。
蓝泽也红了眼,小声道:“我也是从那里出来的。我爹娘听信算命的,以为我是女孩,生下来看都没看就丢了进去。”
他哽咽着,看向荷娘。
“是塔里的姐姐们救了我。她们把好不容易才抢到的馒头渣都给了我,她们说我......是男孩,肯定会被救,出去后一定要大有作为,一定要活下去。她们就一起对着塔顶的通气孔喊,喊了好几天,嗓子都哑了,才终于有人听见,把我救了出去……”
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陆羽别过头,眼角泛红。
裴玄策脸上的玩味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严肃。
一群从出生起就被世界抛弃的女孩子,
却用自己仅有的活命的食物,
拼尽全力去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婴。
这是何等的悲壮,又是何等的大义!
蓝泽擦了擦眼泪,看着荷娘,眼神却无比坚定:“姐姐,师父走了,我以后就跟着你!我这条命是姐姐们给的,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对遇到的所有女子,都特别特别特别好!”
客栈内,只余下压抑的抽泣声。
一直沉默地站在窗边的叶听白,忽然转过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是冷硬的。
“哭什么。”
他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蓝泽身上。
“男女本就没什么不同,都是人。这世上,只有男女互相帮衬着,才能活。那些人,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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