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卷过,雪沫子打着旋飘来,几片雪花轻轻落在他墨色衣袍上,停留片刻,又悄然滑落。
“那你呢……你想要回去吗?”骆九迟忽然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回去?”谢绯衣愣了愣,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她已经默认以前的自己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想过。如果真能回去的话……或许会想吧。”她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自嘲,“毕竟以前的我过得还不错。而且在那里没有人会想要伤害我。”
她望向远处被雪覆盖的屋檐,声音低了下来:“这里贫富差距如云泥之别,阶层两极分化严重,人命太不值钱。尊重生命在这儿不是常识,是奢侈。追逐权势、算计利益,仿佛都是理所当然的常态。”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幸亏我没有托生在丫鬟奴隶身上,不然以我这吃不了苦的性子,怕是早活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她转头冲骆九迟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活着不容易,死还不简单么?”
“不要,不许回去,也不准说死。”骆九迟猛地抓住她的手臂,指尖微微发抖。
他早知道她不属于这里,若不是阴差阳错魂穿至此,她恐怕不会多看这世界一眼。
谢绯衣无奈地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些:“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这么大本事的话,早就——”她话音一顿,眼神软了下来,“早就把你一起打包带走了。”
“好。”他握紧她的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永远都不要丢下我。”
谢绯衣拍了拍他的手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说完她抬起头,雪花正从灰蒙蒙的天空中星星点点地飘落,慢悠悠地覆盖了屋顶、树梢,还有脚下的大地,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寂静的白。
她伸出手,晶莹的雪花飘落掌心,带着沁人的凉意。
“别总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她忽然笑起来,语气轻快,“我们打雪仗吧!跟你说,我以前生活在南方,没见过雪,也没有打过雪仗。我小时候的愿望很多,其中有一个就是痛痛快快打一场雪仗。”
说着她迅速弯腰,双手拢起一捧雪,快速团成雪球,“看球!”
雪球飞到骆九迟胸口,触碰到布料的瞬间便溅开,旋即消散得无影踪。
“发什么呆?反击啊!我要的可是公平对决。”她一边嚷着,一边已经捏好了第二个雪球,眼神里满是期待。
“那我打痛你可别哭鼻子。输了也不许生气。”骆九迟挑眉,带着几分调侃,眼底却已浮起笑意,没了之前的凝重。
“废话那么多!我谢绯衣像是那种玩不起的人吗?”她扬手又一球飞过去,满是不服输,“来吧,决斗!”
骆九迟利落侧身躲过,终于不再相让,弯腰捞起一捧雪,迅速回击。
雪球划破空气,她笑着躲闪,长发在雪中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清脆的笑声在空寂的寺院里回荡。
……
灵云寺藏经阁内,檀香袅袅,经卷林立。
越恒望着越熙那道清瘦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兄长的身影比记忆中更显单薄,哪怕穿着厚重的衣袍,也难掩那份虚弱。
“皇兄,你身体既已大好。当真不愿回宫居住?”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越熙是他的嫡亲兄长,二人同为元后所出,年纪仅差一岁,自幼一同长大,情谊远比寻常兄弟深厚。从小到大,每逢风雨袭来,兄长总是挡在他身前,将一切明枪暗箭尽数拦下。正因为有兄长一路相护,他才得以远离纷扰,未曾真正受过伤害。直至越熙离宫,他才亲历了真正的、残酷的皇权之争。
“我九岁离宫,于灵云寺一住就是十二载。早已不适应宫中生活。”越熙转过身来,面容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眸子沉静如水,“寺中岁月静好,人心澄明。宫廷的繁华与争斗于我而言早已是前尘隔海,杳然如梦。”
越熙作为庆帝嫡长子,五岁便被册立为太子,却也因此成为了皇权争斗的牺牲品。九岁那年,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让他中了剧毒,命悬一线。幸得慧智大师出手相救,才勉强保住一丝生机。早些年,他的身体始终未能彻底康复,一直缠绵病榻。直至近两年,身体才渐渐好转,方能与常人般起居行动,只是根基已损,身体依旧孱弱不堪。如若不仔细将养,哪怕是场寻常风寒,也能耗去他半条性命。如此残破的身躯,又怎能再经受得住深宫中的明争暗斗?如今能偏安一隅,求得这片清净,于他而言,已是万幸。
他把整理好的《药师经》、《心经》和《普门经》交到了越恒手中。纸张上还留着墨香,显然是刚手抄完不久。
“将这些经书带去给皇祖母吧。这些年来,我未能侍奉左右、承欢膝下,心中始终愧疚难安。虽不能常伴身旁,却也日夜牵挂。这些手抄经书虽算不得珍贵,却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惟愿佛祖庇佑,祈盼皇祖母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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