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专注而认真的侧脸,越恒忽觉恍惚——这场景太不真实,像劫火余烬里开出的一朵细白小花,脆弱却灼眼。
轮到她自己,不过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蹭掉手上的擦伤血痂。至于那些藏在衣、一碰就疼的淤青和酸痛,她只字未提。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先人后己,再度让越恒心头狠狠一震。
“好了,暂时……只能这样了。”谢绯衣疲惫地靠坐在岩壁上,长长吁了口气,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越恒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感激、担忧,还有一种曾被刻意压制、此刻正破土而出的朦胧情愫,最终只化作两个沉甸甸的字:“谢谢。” 这声谢,远不止为肩头的包扎,更是为她一路的支撑和庇护。
谢绯衣侧过头,对他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没事。”她轻声回应。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共同的经历已经在他们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沉默即是心安。
夜深露重,即便有岩石遮护,寒意依旧侵袭着他们失血过多、疲惫不堪的身体。两人不自觉地越靠越近,最终,谢绯衣轻轻倚在了越恒未受伤的左肩。
他能感受到她单薄身躯传来的细微颤抖,这份依靠自然而然地发生,驱散了几分寒意,也压下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恐惧。
越恒没有动,任由她靠着,甚至下意识地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低头就能看到她散乱的发顶,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怜惜涌上心头。这感觉,与他过去那些关乎责任、道义的坚守截然不同,它更具体,更滚烫、直直贴着心扉跳动。
身体相触的暖意微不足道,却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绝境里,成了最坚实的慰藉。彼此的体温、呼吸,乃至心跳的频率,都是支撑对方活下去的唯一力量。越恒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生命,竟与自己缠绕得如此紧密。
极度的心力交瘁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们。尽管处境依然凶险,尽管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紧绷的神经一旦稍稍放松,排山倒海的睡意便无法抗拒。他们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依偎着彼此,沉沉地睡了过去。
月光悄悄移动,将清辉温柔地洒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林间只剩下山泉滴落的叮咚声,以及远处不知名虫豸的微弱鸣叫。越恒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带着她一起活下去。
……
骆九迟将烟雨楼的密报揉作一团,指尖在紫檀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近日京中暗流涌动,似乎不太平。
他明知谢绯衣跟着谢景衣去巡铺是寻常事,但心中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就在这时,安平匆匆引着一个人影闯入书房。是年年,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她衣衫破裂,染满暗红血迹,脸色煞白,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尖锐颤抖:“世子!不好了!小姐她们……遇袭了!”
骆九迟“霍”地起身,案几上的青玉茶盏被宽大的袖摆带翻,“啪嚓”一声脆响,碎瓷混着温热的茶水淋漓四溅。他却浑然未觉,一步跨到年年面前,声音陡然拔高,素日里的冷漠平静被击得粉碎,“说清楚!绯衣怎么了?!”
年年连哭带喘地禀明:刺客突袭、她拼死断后、谢绯衣带着谢景衣驾车逃离,至今音讯全无。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进骆九迟的耳膜,直抵心脏。无数血腥恐怖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骤然收缩,痛得他几乎窒息。排山倒海的懊悔翻涌而上:为何没坚持陪她去?!为何让她独自面对险境?为何没能护她周全?
眼底最后一丝温度褪尽,只剩凛冽寒光如利刃扫向安平:“安平,备马!跟我走!”
马蹄声碎,踏破黄昏街道的寂静。
骆九迟沿着失踪路径展开搜寻,目光如鹰隼扫过每一寸土地。打斗的痕迹、凌乱的车辙、指向荒野深处的印记,无一不昭示着当时的惊心动魄。
他的心随着这些发现不断下沉,仿佛能看见谢绯衣挣扎的身影、恐惧的眼神。
夕阳坠下,夜色如墨。
草丛旁一处刻意遮盖的痕迹被安平发现,骆九迟疾步上前拨开树丛,昏迷的谢景衣赫然入目,脸色惨白如雪,呼吸微弱,像被暴风雨摧折过的梨花。
“立刻送谢三小姐回将军府,护她周全!”骆九迟的声音冷冽如三九寒风,不容置喙。
“世子,您一个人……”
“无妨。”他话音未落,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向着更深的荒野掠去。
循着零星血迹和打斗痕迹,骆九迟寻至溪边。溪石旁躺着具黑衣尸体,他蹲下身,一把扯下尸体的面巾,在昏暗中辨清其面容,脑海飞速推演事发经过。随即目光如炬,锁定草地上断续延伸的血迹,步履匆忙却坚定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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