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匪帮在那之后完全消失在了林木深处,不再现身。
夜风从撕裂的林线缺口灌入,带着林间特有的阴冷,吹得残破的精灵皮甲微微作响,也带走了激战后身体蒸腾出的最后一丝热气,留下透骨的疲惫。
凯拉斯沉默地站在一棵巨树之下,肩甲碎裂处的伤口已经由林愈者做了初步处理,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短剑的剑柄,目光沉沉地扫过战场。
他的士兵们——那些经历了荣耀冲锋与死神擦肩的精锐游骑兵——正沉默地执行着命令。动作不再有白昼时的迅捷,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纪律性。
他们将同伴的遗体小心地抬到一处相对平整、根系裸露的土地上。没有过多的仪式性哀嚎,只有压抑的喘息和沉重的脚步声。
精灵战士们的脸上沾染着血污和尘土,疲惫刻在眼底,但动作却异常轻柔。
他们用随身携带的短刀清理掉遗体上过于明显的污秽,整理破碎的皮甲,让牺牲者尽可能保持最后的尊严。
然后,是归葬根脉。
凯拉斯亲自带头,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盘虬错杂的世界树次级根须旁,挖掘着浅浅的土坑。湿润的、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黑色腐殖土被一捧捧挖出。
牺牲的精灵战士被小心地放入土坑中,身体紧贴着那些粗壮、温润,仿佛仍在微微搏动的树根。泥土重新覆盖上去,轻柔得如同为他们盖上最后的毯子。
没有墓碑,只有战友们默默投下的几片翠绿的、边缘带着锯齿的巨大蕨叶,覆盖在新翻的泥土上。
“根系深扎,叶冠通天...”凯拉斯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风中响起,并非吟唱,更像是一种疲惫的宣告,“艾瑟维娅的脉络即吾等血脉。安息吧,兄弟。你们的血,已汇入森林的呼吸。”
“根系深扎,叶冠通天...”年轻的游骑兵们跟着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西芙和其他林愈者则站在稍远处,双手交叠贴在胸前,指尖萦绕着微弱的、安抚性的绿光,低吟着古老的安魂短句。微弱的光芒如同萤火,在遗体安放处短暂地闪烁,然后融入夜色。
一心站在外围,绿眸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肃穆,带着一种与自然共生的独特仪式感,与地球那边木棺盖旗的流程截然不同,却同样沉重。
他理解这种回归土地的信仰,便静静地站着,融入了这片悲伤与疲惫交织的夜色背景板。
归葬仪式落下帷幕。最后一片象征安息的翠绿蕨叶被轻轻覆盖在新翻的湿润泥土上,凯拉斯低沉宣告的回音似乎也被这片古老森林所吸收,只留下深沉的寂静和弥漫的疲惫。
“整队。”凯拉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却比之前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些沉重后的干涩,“轻伤者扶重伤员,实在走不动的做个临时担架...林愈者,最后再检查一遍,确保路上不会恶化。其他人,收敛装备,准备后撤。”
精灵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动作依旧带着战场归来的僵硬和沉重,但效率惊人。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短促的指令和器械碰撞的轻响。他们小心地将还能行走的伤员扶起,动作尽量轻柔地避开包扎处。
无法行走的重伤员则被用临时制作的藤蔓担架抬起,林愈者们快速地穿梭在伤员之间,指尖亮起微弱的绿光,再次检查着绷带下的伤口状况,确保它们能在颠簸的路途中保持稳定。
一心站在一旁,绿眸平静地扫视着这一切。精灵战士们的纪律性和效率,即使在遭受重创后依然令人印象深刻。
他将自己融入了撤离的队伍边缘,F-NVD夜视仪重新覆盖在眼前,幽蓝的视野中,撤离的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溪流,开始沿着来路,向根脉守望前哨的方向流淌。
离开隘口那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土地,深入密林腹地,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血腥、硝烟和焦糊的刺鼻气息终于开始被稀释、取代。
夜更深了。浓密的树冠层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极少数月光能顽强地穿透叶隙,在厚实的腐殖层上投下点点微弱的光斑。
然而,森林本身却开始焕发出自己的光芒。
起初是零星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微光,在低矮的灌木丛和湿润的苔藓上闪烁。渐渐地,这些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它们并非昆虫,而是无数细微的、散发着柔和浅黄绿色荧光的孢子,从巨大的蕨类叶片背面、从苔藓覆盖的树干裂缝、甚至从空气中无形地析出,缓缓飘浮、升腾。
“林之息”——这是在翡翠密林入夜时独有的奇观,同时也是一种奇特孢子的名称。
这些孢子如同有生命的微尘,在寂静的夜空中浮游、汇聚,形成一片片朦胧的、流动的绿色薄雾。它们无声无息地弥漫在林木之间,缠绕在行人的脚踝和腰际,将整片森林浸染在一片梦幻般的暖光之中。
精灵战士们行走在这片光雾里,他们的身影被柔和的光晕勾勒出来,连墨绿色的皮甲和疲惫的面容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纱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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