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如同稀释的银灰色薄纱,透过军官帐篷敞开的帘门,勉强驱散了内部的一小片昏暗。
一心缓缓睁开眼,颈椎和肩胛传来一阵轻微的酸胀感。他并非躺在舒适的床铺上,而是背靠着装满装备的ASAP背包,和衣半躺在一块铺在地上的粗糙毛毡上。
身边,几名刚刚结束后半夜警戒任务的精灵游骑兵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自己的弓袋和箭壶,他们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动作依旧保持着战士特有的利落。
看到一心醒来,他们无声地向他点头致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露水清凉、草木灰烬、血腥以及汗水干涸后的复杂气味。帐篷外,营地苏醒的声响逐渐清晰——不是无理的喧闹,而是一种高效的忙碌。
曾经的匪帮南线大本营(当然,只是其中之一),如今已换了主人,但痕迹依旧狼藉。
精灵们的身影在其间穿梭,像工蚁般清理着战争的残骸。
几名精灵战士正合力用撬棍和斧头,拆卸着那些被战火波及、半塌的木屋。
粗大的原木被一根根卸下,抬往营地的南侧和东南侧——那里有两处被先前战斗中被撕开的大型缺口。
另一些精灵则负责将这些木材进行粗加工,削尖末端,或嵌入碎石,将其变成简易却有效的障碍物和拒马,用以阻滞未来可能的遭受的进攻。
靠近原指挥所的空地上,几名精灵正蹲在地上,仔细地分拣着昨夜回收来的箭矢。
箭堆分成两撮,一撮是箭杆明显弯折或箭头崩缺的废品,将被拆解,完好的箭镞回收利用;另一撮则是损伤较轻的,他们用磨石小心地打磨掉箭杆上的毛刺,检查羽翎的完整性,然后重新插入箭囊。
他们现在正远离根脉守望前哨,每一支箭的回收,都可能意味着下一次接敌时多一分生存或杀敌的机会。
更远处,隐约能听到铁锤敲击的叮当声,那是有人在尝试修复缴获的、还算完好的金属盾牌,或是将破损的皮甲缝补起来。
整个营地就像一个刚从重创中缓过气来的伤兵,正在努力包扎自己的伤口,警惕着下一次可能的攻击。
疲惫写在每一个精灵的脸上,但他们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沉默的坚韧。
一心简单地填饱肚子后,他迈步走向位于营地西南,被临时圈出的战俘营。还没走近,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莉兰妮已经站在那里了。
她的墨绿色皮甲显然经过了擦拭,背后长发重新束起,露出线条锐利的侧脸和尖耳。
但一夜激战和灵髓透支的痕迹依旧难以完全掩盖,眼底残留着明显的倦色,只是被指挥官惯有的冷冽气质强行压了下去。
她正抱臂站在那里,青绿色的眸子冷冷地扫视着栅栏后那二十几个蜷缩在一起、面如死灰的人族俘虏。他们衣衫褴褛,大多带着伤,眼神麻木或充满了恐惧。
听到脚步声,莉兰妮侧过头,看到是一心,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转回了俘虏身上,语气平淡:“还剩二十个。”
一心站到她身边,目光同样落在那些俘虏身上。
他知道“还剩”这个词意味着什么。昨夜最后的清剿命令下达后,那些与匪帮有着血海深仇的精灵战士们,终究还是在两位打击队队长的默许下,进行了他们自己的“审判”。
五十个投降的土匪,一夜之间变成了二十个。
他的视线从一张张惊恐或麻木的脸上扫过。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真正参与过屠杀精灵村落、手上沾满鲜血的恶徒?又有多少只是被教廷裹挟、为了一口饭吃而拿起武器的流民或附庸?
他不知道,也无从分辨。
但,也不重要了。
战争的规则从来如此,尤其是在这片仇恨浸透的土地上。
战争就是这样一台巨大的、贪婪的磨盘,投入其中的,无论是善良、邪恶、正义、卑劣,最终都会被碾磨成同一种名为“生存”和“胜利”的灰色粉末。
一心自己本就行走其间,利用规则,甚至操纵生死,本身也早已不是什么纯白无瑕的存在。
“饥饿和恐惧是最好的镇静剂。”他淡淡开口,视线并未离开俘虏,“给他们最低限度的水和食物,吊着命就行。我们也没余粮养活闲人。”
莉兰妮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如此直白,侧眸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终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话锋一转:“亚尔诺和维兰的队伍,最快也要后天傍晚才能到。这期间,这里不能出任何岔子。”
“嗯。”一心点点头,目光越过俘虏营,投向营地外围那寂静而危险的密林,“莉瑞安的人已经撒出去了,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建立了两层预警哨。塔利恩和菲恩的队伍在营地内休整待命,随时能支援任何方向。”
他的话音刚落,营地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似乎有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眼神同时一凛。
很快,一名隶属于莉瑞安机动队的年轻游骑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和紧张交织的神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