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宴会厅残余的微光与乐声彻底隔绝。
门内并非一心想象中的奢华书斋,而更像是一间极度宽敞、私密的寝宫外厅,光线比王庭柔和许多。
然而,他的目光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其他细节,就被前方精灵女王的举动吸引了。
那位刚刚在万众瞩目下威严无比的塞莱斯缇娅女王,几乎在门关上的瞬间,就微微嘟起了嘴,脸上那深邃平静的表情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消失不见。
她一边朝着房间中央那张铺着柔软如云朵般织物的宽大床榻走去,一边嘴里不满地小声嘟囔着:
“...累死了...这些老古董,每次都要说那么多废话...脖子都快断了...”
她先是有些烦躁地扯下那双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质手套,随意地扔在旁边一把躺椅的扶手上,然后弯腰,一手扶着床边,另一只手利落地勾住左脚上那只精致的、同样纯白的丝袜边缘,“唰”地一下褪了下来,露出白皙玲珑的足踝和一小截小腿。
接着是右边。
她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将两只团在一起的丝袜也丢开,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回到自己房间的邻家少女。
一心瞬间僵在原地,大脑几乎要宕机。
这和他预想的任何一场“深入探讨”的开场都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非礼勿视的准则刻在骨子里,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无法完全避开那略显荒诞又…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
下一秒,她后退一小步,然后一个略显孩子气的助跑,轻盈地跃起,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毫无形象可言地扑倒在那张看起来异常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甚至还弹了两下,最后发出一声满足的、长长的叹息:
“哈啊——还是这样最舒服!”
一心:“…”
他感觉自己二十七年人生积累的应变能力在此刻受到了严峻挑战。
是该跪下请安?还是该默默退出去当什么都没看见?鼓掌称赞陛下您姿势豪迈?或者…礼貌性地问一句“陛下您是否需要一杯水”?
就在他头脑风暴,试图从这极度不按常理出牌的局势中找出一条合乎礼节的路径时,趴在床上的女王侧过脸,银金色的长发铺散在织物上,苍蓝色的眸子斜睨着他,用一种混合着慵懒、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的语气,慢悠悠地开口:
“喂,人类。”她甚至没用“客卿”或“一心阁下”这样的敬称,“我都这样了,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比如…说点好听的?或者…做点你们人类最喜欢做的事?”
一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强忍着扶额的冲动,嘴角抽搐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用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对自己混乱思绪的无意识吐槽:“袜子要是穿上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声音虽小,但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床上的身影猛地一僵。
下一秒,塞莱斯缇娅女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猛地用手臂撑起身子,转过头,那双苍蓝色的眸子瞬间锁定了一心,里面闪烁着危险又玩味的光芒:“我——听——见——了——哦——!”
她拖长了音调,从床上一骨碌坐了起来,盘起腿,用手指着一心,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眼底却满是狡黠:“大胆!竟敢对女王陛下出言不逊!大不敬!判你死刑!死刑!”
一心心中一惊,暗道不好,玩脱了。
他正欲开口狡辩…不,是解释,比如“陛下天籁之音微臣情不自禁”、“此乃赞美陛下真性情”之类的废话。
或是比如强调这只是个比喻,表达他对当前超现实情境的无所适从,绝非对陛下玉足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有任何不敬之意…
但他刚张开嘴,塞莱斯缇娅女王却抬手制止了他。
她就那么坐在床边,双手捧住自己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脸颊,手肘撑在膝盖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一心,仿佛在观察什么新奇物种,语气也恢复了那种慵懒,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敏锐:
“吼吼吼…你这个人,倒是真的有点意思。”她轻轻晃着脚尖,“表面上恭敬得体,心里倒是什么都敢想,也…什么都敢说。”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一心忽然觉得,比起那位光辉万丈的女王,眼前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少女”,或许才是更可怕的存在。
他迅速冷静下来,绿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知道,看似随意的开场结束了,随即微微躬身,姿态重新变得沉稳:“陛下谬赞。一心只是…实话实说。”
“是吗?”女王轻笑一声,终于从床沿跳了下来,赤着双脚踩在温润的根须地板上,一步步走向一心。她的身高只到一心的肩膀,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随着脚步逐渐增强。
她在距离一心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仰头看着他,苍蓝色的眼眸中戏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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