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晴天,是一种带着锋利边沿的明亮。
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泻在白鸽城北区,从屋檐、窗棂堆积的雪层上反射出来,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一夜的严寒将融未融的雪水重新冻结,在石板路和泥泞的土地上覆了一层薄而坚硬的冰壳,行走其上,需要比平日多几分小心。
一心从“灰獠牙”旅店那不算宽敞的门厅里踱步出来,眯着眼适应了一下这过于慷慨的光线。
他今天的目标很明确:利用这计划中的“空闲”时间,以暂住的旅店为圆心,像他受过训练的那样,螺旋式地向外部探索,用双脚丈量这片区域,用眼睛和耳朵记录下一切。
这里的建筑毫无规划地挤在一起,低矮的木石结构房屋歪歪扭扭,墙壁上糊着泥巴抵御寒风,不少屋顶的茅草被积雪压得深深凹陷。
街道狭窄而曲折,融化的雪水混合着垃圾和泥土,在路边形成一汪汪浑浊的泥潭。
行人大多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为生计奔波的疲惫与麻木。
人族、半兽人、偶尔能看到身形格外高大的纯血兽人,他们缩着脖子,在寒风中穿行。
相较于南区精灵和人族那种精致的冷漠,这里的目光更直接,带着一种底层互通的、对陌生来客的隐约警惕。
尤其是一心这么一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人类。
他看似随意地踱步,目光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每一个角落。
几个顶着毛茸茸狼耳的半兽人壮汉,正围着一个冒着黑烟的简易铁匠炉,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金属,似乎是农具的某个部件。
不远处,一个有着猫尾的妇人,正大声呵斥着几个在结冰水洼边用粗糙木剑“决斗”的孩童,声音尖锐。
市集里,摊贩们直接将货物铺在雪地上的破布或草席上——品相不佳的冻硬蔬菜、粗糙的陶器、颜色暗淡的布匹、一些看起来干枯的草药和少量小型猎物的皮毛。
交易在这里进行得更加...激烈。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各种口音的通用语混杂着偶尔蹦出的兽人语词汇。
一心在一个售卖某种烤面饼的摊子前停下脚步。摊主是个人族老妇人,脸上布满风霜的沟壑,双手粗糙微肿。
“怎么卖?”一心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
老妇人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伸出三根手指:“三个铜子儿,一块。”
一心注意到,旁边一个刚拿起一块饼的、有着猫耳的半兽人少年,被老妇人用眼神严厉地制止。
少年嘟囔了一句什么,飞快地跑开了。
一心付了钱,接过那块看起来能当砖头用的烤饼,在手里拍了拍,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味道谈还算凑合,虽然只有盐和面粉最原始的味道,而且确实很硬。
“老人家,生意还好做吗?”他一边费力地嚼着,一边状似随意地搭话。
老妇人瞥了他一眼,大概是看在他刚才付钱爽快的份上,叹了口气:“好做?税都快交不起了...柴火也贵。”
“我看刚才那孩子...”一心朝半兽人少年离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老妇人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鄙夷,又像是同病相怜的无奈:“哼,那些长毛的小崽子...是,他们日子也不好过,但总不能让我这老婆子贴本吧?”
一心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慢慢吃着饼,继续向前走。
这小小的插曲,像一滴水,折射出北区种族间那种微妙而紧张的关系——有隔阂,有防备,但在生存的压力下,又不得不相互依存,形成一种脆弱的平衡。
越往北走,建筑的密度逐渐降低,他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栋看起来废弃已久的二层民居,木质楼梯从外墙通往屋顶,看起来还算结实。
一心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手脚并用地攀了上去。
屋顶的积雪很厚,他小心地移动到靠近北面城墙的方向,伏低了身体。
从这里望去,低矮的城墙之外,是大片被白雪覆盖的田野,阡陌纵横,一直延伸到远方的丘陵脚下。
冬日的萧瑟笼罩着这片土地。
靠近城墙根的地方,零星分布着一些简陋的窝棚,升起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
同时,还可以望见远方蜿蜒的、如同一条灰白色玉带般的琉璃河上游河段,以及河面上几艘正缓缓驶向码头区的货船桅杆。
他的目光收回,落在民居下方,一个背风的、被几栋破败建筑围出来的小空地上。
那里,聚集着大约二三十个身影。从他们当中多数人裸露的兽耳、尾巴或其它兽化特征来看,基本都是半兽人。
他们围成一个松散的圈,中心站着一个身材格外高大、拥有一对醒目直立犬耳和一条蓬松尾巴的半兽人男性。
那犬耳半兽人正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一心悄无声息地从屋顶边缘滑下,利用废弃民居的残垣断壁作为掩护,向那片空地靠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