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琳娜的问题,在那扑倒在地的黑袍人身上激起了清晰的战栗。
他挣扎的动作猛地一顿,艰难地侧过头,沾满雪与泥的脸颊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目光越过赛琳娜纯白的裙甲,最终定格在她那线条冷硬的下颌,以及那头标志性的、在灰暗背景下流淌着微弱辉光的银发上。
“你...你是银辉家的...?”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更多的是一种仿佛看到某种预言之物成真的悚然。
赛琳娜的眉头蹙紧,冰蓝色的右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将手中的圣裁之矛微微下压,那矛尖距离黑袍人的后心更近了一分,悬浮的灵髓符文流转加速,散发出更强烈的压迫感。
“先回答我的问题!”她的声音比这冬日的空气更加凛冽,不容置疑。
黑袍人被她话语中的寒意刺得一缩,随即,一种混合着某种诡异释然的情绪涌上他的脸庞。
他咽了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急促地喘息着,仿佛下定了决心。
“艾莉诺她...”他刚吐出这个名字——
哒、哒...
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从赛琳娜身后的巷道口传来,打破了这紧绷的寂静。
一个身影出现在那里。
来人穿着一身沾满油污与尘土的粗布工装,外面套着件磨损严重的皮围裙,活脱脱一个刚从某个作坊里钻出来的、不得志的工匠。
他脸上带着些微的好奇,像是被这里的动静无意间吸引而来。
然而,就在这工匠出现的瞬间,地上的黑袍人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在赛琳娜和那工匠之间急速切换了一次,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猛地转过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般对赛琳娜急速说道:“她告诉我们...你会不一样...”
话音未落,黑袍人原本瘫软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抹疯狂,双手不是去格挡或推开矛尖,而是猛地向上探出,死死抓住了圣裁之矛的矛杆。
紧接着,他腰腹用力,不顾一切地弓起身子,用胸膛主动迎向那散发着神圣威压与致命寒芒的矛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违背常理。
赛琳娜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错愕。
她本能地想要收矛后退——审判官的训练让她习惯于制裁,而非接受这种近乎自杀的“奉献”。
但黑袍人抓握的力量出奇的大,那决绝的姿态更是让她心神一震,收矛的动作慢了半拍。
一声沉闷而利落的撕裂声响起。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破烂的黑袍,滴落在冰冷的雪泥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黑袍人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抓住矛杆的手无力地滑落,脑袋重重垂下,再无声息。
圣裁之矛上的灵髓光芒似乎都因此而微微摇曳了一下。
赛琳娜僵在原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通过矛身传递过来的、最后那一下细微的震颤,然后归于沉寂。
那句“你会不一样...”如同鬼魅的低语,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这时,那个“工匠”已经自然地走到了赛琳娜身侧,仿佛没有看到地上刚刚逝去的生命,也没有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
“真是有失远迎,审判官大人。”他的声音带着点市井工匠特有的粗粝感。
说话的同时,随意地抬起了左手,用右手拂了拂左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但就在他抬手的一瞬,一心敏锐地捕捉到,在他左手手腕的内侧,一个极其细微、却结构复杂的纹身图案一闪而过——那图案由交织的银线构成,核心是一个抽象化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微小漩涡。
赛琳娜的目光在那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移开,重新落回“工匠”脸上。
她手腕一抖,沾染着血珠的圣裁之矛已被她提起,矛尖斜指地面,流淌的银光收敛,恢复了那副冰冷审判官的姿态。
一心站在几步之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不懂那纹身的含义,但从赛琳娜的反应和称呼的转变,他已明白眼前这个看似落魄的工匠,实则是教廷内部身份不低的人物。
“主教大人。”赛琳娜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澈,听不出丝毫刚刚经历内心冲击的波动。
“工匠”对于赛琳娜的称呼似乎很受用,他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目光扫过地上黑袍人的尸体,语气带着赞许:“果然效率惊人,审判官。如此迅速地净化了潜藏在此地的污秽,维护了吾主的荣光。”
“分内之事。”赛琳娜的回答简短有力。
“工匠”主教点了点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一心,但并未过多停留。
显然,一个跟在净罪审判官身后的“随从”并不值得他投入太多关注——
“既然,此地事宜已了,后续会有人处理现场。银辉审判官请自便,愿艾泽瑞安之光常伴你身。”
说完,他再次微微欠身,便转身沿着来时的巷道不紧不慢地离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曲折的街巷深处,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路过并表达了敬意的普通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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