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再次横跨琉璃河,前往南城区的永恒档案馆分馆。
北城区里穿着打补丁厚棉衣的半兽人劳工推着满载货物的板车,车轮在冻得硬实的土路上辘辘作响。
人族农妇在街边摆开寥寥无几的冬蔬,与顾客为了一两个铜币争得面红耳赤。
矮人小贩蹲在屋檐下,兜售着据说能抵御风寒的、味道刺鼻的草药包。
穿过连接南北城区的石桥时,寒风从河面上毫无阻碍地刮过,带着湿冷的寒意,仿佛在琉璃河上真就拉开了一道屏障。
当他再次踏上白鸽广场光滑的鹅卵石地面时,冬日的夕阳已将广场中央的“丰饶女神”喷泉雕塑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
成群的鸽子盘旋着落回屋顶,市政厅钟楼的报时钟声清越悠扬,敲响了傍晚的序曲。
蕾娜塔夫人的办公室依旧如故,书架林立,纸张堆积如山。她本人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从一份摊开的卷轴上抬起,落在走进来的一心身上。
“一心先生突然到访...”她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有什么‘小店’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一心走到书桌前,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桌面——一支昂贵的羽毛笔被随意搁在墨水瓶沿,笔尖的墨水尚未完全干涸。
一份刚刚用火漆封好的、样式古朴的信函被几本厚重的账簿半掩着,火漆的印记与他之前见过的纹章略有不同,更显繁复。
加上...蕾娜塔夫人放在桌下的右手,在他进门时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将某样小物件扫进抽屉的动作。
“夫人日理万机,倒是我不够体贴了啊。”一心微笑着,语气诚恳,但绿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不过,我看夫人似乎已经将要给我的‘回信’都准备妥当了?连封印的火漆都选用了更显郑重的款式。”
蕾娜塔夫人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一心继续道,语气带着几分洞察:“刚才我进来时,夫人正在欣赏的,恐怕不是什么亟待处理的‘要务’,而是某位追求者刚送达的、带着香气的短笺吧?能让夫人暂时从文山卷海中抽身,想必是位妙人。”
蕾娜塔夫人看着一心,片刻后,嘴角竟也难得地牵起一丝笑意。
“我果然没有高看你。”她不再绕圈子,伸手将那份被半掩着的信函拿了出来,推到桌子边缘。
就在一心伸手去取时,她的手指却轻轻按在了信函的另一端,没有立刻松开。
她抬起眼,目光透过镜片,带着一种审视与些许难以言喻的惋惜,看着一心:“让你就这么跑了,我还有点不太舍得呢。”
一心脸上的笑容不变,绿眸中漾起温和却疏离的波纹,他戏谑地回应:“如果我再年长一些,阅历再深一些,也许也真的会愿意留下,在夫人手下谋个差事,想必也是份美差。”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下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动作随意却意有所指:“而且,我这里的空间,也十分有限呢,怕是装不下太多...别样的期待。”
话音未落,他按在信函上的手指巧妙发力,手腕一旋,轻松地将信函从蕾娜塔夫人的指尖下抽了出来。
他将信函稳妥地收入口袋,然后对着蕾娜塔夫人微微欠身,语气也多了几分郑重:
“您放心,这不会成为你我之间合作的阻碍。”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步伐稳健而迅速。
蕾娜塔夫人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按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发出一声叹息,重新将目光投回那份带着淡香的笺纸上。
与此同时,白鸽城南区西部。
赛琳娜·银辉正行走在“炉火广场”上。
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熔融金属、皮革和润滑油的气味。
叮叮当当的锤击声、齿轮转动的嘎吱声从不远处的工坊里传来,不绝于耳。
广场四周的店铺门口,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矮人工艺品:从结构精巧的机械锁具、可以自动报时的座钟,到闪烁着各色微光的符文匕首、镶嵌着灵髓晶石的臂铠。当然,小到单纯用发光灵髓材料烫印的字母石也更是随处可见。
许多商品的精巧程度,甚至不亚于她在光枢城教廷工坊里见过的精品。
似乎四处都充斥着矮人风格的粗犷与实用主义。
然而,掌控着这片区域交易秩序的,并非那些满手老茧、嗓门洪亮的矮人工匠,而是一个穿着丝绸长袍、大腹便便的人族商人。
他站在广场中央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居高临下,身边围着几个眼神警惕、腰佩武器的护卫。
讽刺的一幕正在广场上上演。
一队矮人工匠,领头的胡子编成了复杂的发辫,正怒气冲冲地用带口音的通用语对着高台上的人族商人咆哮,抗议着他新颁布的、明显压低了原材料收购价的“规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