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如同跗骨之蛆,渗入衣物纤维,钻进毛孔深处,久久不散。但比这味道更顽固的,是右手断指处那深入骨髓的幻痛和冰冷麻木,以及…口袋里那个装着诡异纸条的文件袋沉甸甸的重量。它像一颗不稳定的微型炸弹,安静地蛰伏着,每一次微弱的“脉搏”悸动,都牵扯着林默脆弱的神经和那根永远失去的小指。
三天。
林默只在医院待了三天。
不是他恢复神速,也不是医院床位紧张。
是沈曼歌。
那位冰山摇滚女神,在留下那桶“毒鸡汤”和地狱地图后的第二天清晨,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再次出现在了林默的病房门口。依旧是那顶压低的鸭舌帽,凌乱的栗色短发,一身仿佛焊死在身上的黑色行头。她左耳后的创可贴换了一块新的,边缘依旧隐隐透着一丝暗红。捏过纸条的右手食指,简单粗暴地裹了一圈医用胶带,焦黑的皮肉被掩盖,但那股混合着松香、硝烟和淡淡焦糊味的气息,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具压迫感。
她没有废话,甚至没看旁边守夜的、顶着黑眼圈的周小敏一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林默。
“能走吗?” 声音是砂纸打磨过的冷硬,不是询问,是通知。
林默看着自己裹得像粽子、还隐隐作痛的右手,又看看沈曼歌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感觉喉咙发干。他知道拒绝的下场——要么被这女人用震荡波掀出病房,要么等林小璃再次找上门来把他做成“漂亮娃娃”。
“能。”林默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试着动了动身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酸痛让他呲牙咧嘴,但好在左手和双腿还能使唤。
“林默哥!不行啊!”周小敏急了,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挡在床前,小脸气得通红,“医生说了你要静养!骨头还没长好!伤口会感染的!而且…而且外面那么危险!” 她畏惧地瞥了一眼沈曼歌,但为了林默,还是鼓起勇气瞪了回去。
沈曼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的目光越过周小敏,落在林默床头柜上那桶只动了一小半的卡通小熊保温桶上。金黄色的鸡汤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脂。
“汤凉了。”她毫无感情地陈述了一句,然后再次看向林默,“十分钟。换衣服。” 说完,她抱着胳膊,如同门神般往门口一靠,帽檐下的阴影隔绝了一切交流的欲望。
周小敏还想争辩,被林默用眼神制止了。他艰难地挪下床,示意周小敏帮忙。周小敏含着泪,一边小声抱怨着“沈小姐是魔鬼吗”“资本家都没这么剥削伤员”,一边手忙脚乱地帮林默脱下病号服,换上他自己那套皱巴巴、还带着点霉味和淡淡血迹的便服。每一次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到林默的右手。
穿上自己的衣服,林默感觉找回了一点“人”的感觉,但右手的沉重和口袋纸条的冰冷存在感,又时刻提醒着他非人的处境。
十分钟后,林默像个刚做完截肢手术就被赶上前线的残兵,左手拎着那个装纸条的文件袋,被周小敏搀扶着,一步一挪地走出了病房。沈曼歌如同押解的狱卒,沉默地走在前面,马丁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倒计时上。
办理出院手续的过程快得惊人。沈曼歌似乎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一个眼神,一句冷冰冰的“创想空间”,就让前台的护士小姐姐噤若寒蝉,麻利地递上单据,连费用都没提(公司报销)。周小敏想跟着,被沈曼歌一个“你留下”的眼神钉在了原地,委屈得直掉眼泪。
走出医院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默下意识地眯起眼,深吸了一口外面带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的空气,感觉像是从无菌的牢笼里暂时挣脱。但这份轻松感转瞬即逝。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硬朗、引擎盖下隐隐传来低沉咆哮的越野车,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停在医院门口的非停车区。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一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露出虬结肌肉和狰狞纹身的光头壮汉,正抱着胳膊靠在车门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看到沈曼歌出来,他立刻站直身体,恭敬地拉开车门。
“沈姐。”光头壮汉的声音低沉沙哑,目光在林默身上扫过时,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羔羊。
沈曼歌没理会他,径直拉开后车门,示意林默上车。
林默看着那黑洞洞、如同怪兽食道的后座,又看看自己行动不便的右手,认命地叹了口气,在周小敏担忧欲绝的目光中,艰难地钻了进去。车内空间很大,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味和…更浓郁的松香硝烟气息?显然这是沈曼歌的专属座驾。
沈曼歌随后坐进副驾驶,关上车门。
“西林路,旧货市场后街。金声大剧院后巷。”她报出地名,声音冰冷。
“明白,沈姐。”光头壮汉应了一声,发动引擎。越野车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般汇入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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