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观后山,一处僻静的丹房。
青烟袅袅,却非仙家气象,反倒透着一股子硫磺与各色药材混杂的刺鼻焦糊味。
丹房正中,一位身着宽大道袍,发髻略显散乱的中年男子,正满头大汗地对着一尊半人高的铜炉鼓捣。
此人正是宁国府的主人,一心求仙问道的贾敬。
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炉火,口中念念有词,神情癫狂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期盼。
炉火熊熊,将他本就因常年熬炼丹药而显得有些枯槁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再加一把火候,此次定能炼成金丹!”
贾敬嘶哑着嗓子,颤抖着手又添了几块上好的银骨炭。
就在他满怀希冀,以为仙丹将成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悠悠传来。
“此炉所炼,非丹,乃毒。”
这声音不大,却似暮鼓晨钟,狠狠敲在贾敬心上。
贾敬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丹房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一位青年道人。
那道人身着素雅道袍,不显华贵,却一尘不染,面容清俊,眼神沉静如深潭,仿佛这世间万物都难起波澜。
他静静站在那里,周身似有无形气场,将丹房内呛人的烟火气都隔绝开来。
“你……你是何人?怎敢擅闯贫道丹房,胡言乱语!”
贾敬又惊又怒,他在此清修多年,玄真观上下谁敢如此放肆?
青年道人正是陈玄。
他目光扫过那尊铜炉,以及旁边散落的各色所谓“仙家药石”,微微摇头。
“贫道陈玄。你这炉中所用之物,驳杂不堪,火候失当,炼制之法更是错漏百出。如此下去,莫说金丹,便是寻常固本培元之药也难得,长此以往,只怕毒侵脏腑,反噬己身。”
陈玄语气平淡,却字字珠玑,直指要害。
贾敬闻言,脸色先是一白,随即涌上一股羞恼。
他痴迷丹道数十年,耗费无数金银心血,自认颇有心得,岂容一个毛头小子如此轻贱?
“一派胡言!贫道钻研丹术,岂是你这黄口小儿所能明了?你若无真凭实据,休怪贫道不客气!”
贾敬色厉内荏,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鼓。
这青年道人出现得太过突兀,身上那股子出尘气质,绝非凡俗。
陈玄并不与他争辩,只是淡淡一笑。
“多说无益,你且看。”
言罢,他缓步走到丹房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寻常药材,皆是玄真观中道人日常所用,并无甚奇特之处。
陈玄随意拣选了几味,如青石、茯苓、黄精等,数量亦不多。
他甚至没有动用贾敬那尊看起来颇为唬人的大铜炉。
只见陈玄并指如剑,虚空一划,一缕淡金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他指尖,无凭无依,静静燃烧,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暖意,驱散了丹房内的燥热与焦糊。
贾敬瞳孔骤然收缩,嘴巴微张,几乎要惊呼出声。
凭空生火?
这是何等仙家手段!
他炼丹也需借助炉火炭薪,从未见过如此神异景象。
陈玄神色不变,将那几味普通药材置于掌心,淡金色火焰轻轻覆盖其上。
没有浓烟,没有异味。
药材在火焰中迅速消融,提纯,化为一摊晶莹剔斥的药液,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香气与贾敬平日闻惯的丹药焦糊味截然不同,闻之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陈玄另一只手掐动法诀,口中似有若无地吐出几个玄奥音节。
掌中药液缓缓旋转,凝结,光华内敛。
不过片刻功夫,火焰散去。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毫光的丹药静静躺在陈玄掌心。
丹药之上,隐有云纹流转,清香扑鼻。
“此乃归元丹,固本培元,凡人亦可服用,虽无立地飞升之效,却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陈玄将丹药递向贾敬。
贾敬此刻早已被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震撼得魂不附体。
这……这才是真正的炼丹!
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自己那所谓的炼丹,与之相比,简直是孩童玩泥巴,粗鄙不堪!
他颤抖着双手,几乎是捧着那枚归元丹,只觉丹药入手温润,那股清香更是直透心脾。
方才的质疑、愤怒、不甘,此刻尽数化为浓浓的敬畏与狂喜。
“仙师……仙师在上!”
贾敬再无半分犹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陈玄便要磕头。
“弟子贾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仙师,还望仙师恕罪!弟子愿拜仙师为师,追随仙师左右,恳请仙师收录门下!”
他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数十年苦求仙道而不得,今日方知何为真正的修行法门。
陈玄见他如此,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大礼。
“起来吧。”
他声音依旧平静。
“贫道此来,并非为了收徒。”
贾敬闻言,心中一凉,却仍不死心,膝行几步,抱住陈玄的道袍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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