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的烛火,被一股无形的寒风吹得狂乱摇曳。
贾珍脸上那狞恶的狂笑凝固了。
他正要去扯秦可卿身上最后那点蔽体的衣物,那只肥腻的手还悬在半空。
忽然,后心衣领猛地一紧。
一股巨力传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
他整个人双脚离地,腾空而起。
视野在一瞬间天旋地转。
“砰!”
一声闷响,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背后的多宝格上,珍贵的瓷器古玩哗啦啦碎了一地。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锦袍。
贾珍挣扎着从满地碎片中撑起身体,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抬起头,便看见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的身影。
陈玄。
他逆着廊下的风雪而立,一身简单的青色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那张清俊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
那不是愤怒。
那是一种纯粹的,想要将眼前一切污秽都彻底抹除的、冰冷的杀意。
贾珍被那双眼睛盯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冻结。
陈玄也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
天香楼那次,他以为已经给了贾珍足够的教训。
这才过去多久。
这个禽兽,竟然变本加厉。
看着床上衣衫不整,双目空洞,宛如一具失去魂魄的玉偶的秦可卿,陈玄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几近崩断。
杀了他。
这个念头,如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一个败坏人伦,禽兽不如的东西,留他在世上,只会玷污这方天地。
然而,就在他指尖金光将要凝实的一瞬,丹田气海之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旧伤未愈。
师傅送他下山历劫时,曾封印了他大半修为,又经林黛玉之事,他身上本就带着未愈的道伤。
更重要的是,修士不可无故屠戮凡人。
那滔天的因果业力,一旦降下,以他如今的状态,恐怕会立刻道基崩毁,魂飞魄散。
死罪可免。
陈玄眼中的杀意缓缓沉淀,化为一片更加深沉的墨色。
活罪,难逃。
今日若不能让这畜生付出代价,他道心难平,念头无法通达,此劫休矣。
拼着伤上加伤,也要在他身上留下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贾珍看着陈玄脸上神情变幻,那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恐怖杀机,竟真的在缓缓消退。
他心中升起一丝侥幸。
难道,这野道士也怕了宁国府的权势?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像一条等待审判的死狗。
就在他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
陈玄动了。
一步,便跨到了他的面前。
贾珍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
陈玄抬起一根手指,对着他的下腹,轻轻一点。
没有痛楚。
没有感觉。
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
仿佛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贾珍愣住了,完全不明白这算什么。
“滚。”
陈玄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贾珍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顾不上去看来床上的人一眼,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天香楼,那狼狈的模样,像是身后有索命的阎王在追赶。
直到贾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中,陈玄那挺拔的身形才微微一晃。
他脸色苍白如纸,一丝血迹,顺着嘴角缓缓淌下。
他抬手,用道袍的袖子漠然拭去。
转身。
他看向床上那个依旧一动不动的人。
此刻的秦可卿,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的帐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仿佛她的魂魄早已随着方才的惊恐,飘散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陈玄走到床边。
空气中还残留着贾珍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酒气,混杂着女子绝望的气息。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她将被撕破的衣襟拢好,遮住那片雪白的肌肤。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站着,没有离开。
良久。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想哭就哭出来吧。”
这句平淡无奇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秦可卿心中那道禁锢着所有痛苦的闸门。
她空洞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砸在锦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瘦削的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
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终于,那声音冲破了束缚,化作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她蜷缩起身子,将脸深深埋进被褥里,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屈辱、恐惧、绝望,都随着泪水一并宣泄出来。
陈玄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床边,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任由那悲恸的哭声将自己淹没。
他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风雪,眼神幽深。
这宁国府的污秽,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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