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小年。涿县的天空依旧铅云低垂,寒风卷着零星雪沫,敲打着县衙的窗棂。然而,与几日前那捉襟见肘、人心惶惶的冰冷不同,如今的县衙内外,洋溢着一股久违的暖意与生气。
府库充实,心中不慌。主簿简雍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他依据刘备的指示,首先便是彻底清算前任县令留下的烂账。
这一日,县衙二堂前的空地上,摆开了几张长案。简雍亲自坐镇,案上摊开着厚厚的账册,旁边几个大箩筐里,堆满了串好的铜钱和一小堆银锭。县衙原有的胥吏、差役、狱卒乃至杂役,皆按名册排列,惴惴不安又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李康!”简雍念出一个名字。
一个穿着破旧号服的老吏连忙上前,躬身道:“小人在!”
“前任县令在任时,共欠你俸禄及各项补贴,计……两月又七日,”简雍翻着账册,拨弄着算盘,“按旧例折算,合钱三千五百文。另,刘县令念尔等坚守不易,年关将至,特每人加赏米五斗,肉三斤,钱五百,以为过年之资。”
他话音落下,旁边自有小吏点出四千文钱,又有人量出米、称好肉,一并推到他面前。
那老吏李康看着眼前堆起的铜钱和米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本以为能讨回一半欠饷已是万幸,没想到不仅一文不少,还有如此丰厚的年赏!他颤抖着手,捧起那沉甸甸的铜钱,眼眶瞬间就红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大堂方向连连磕头:“多谢刘县令!刘县令仁德啊!小人……小人替一家老小,谢刘县令活命之恩!”
声音哽咽,情真意切。后面排队的人见状,更是激动不已,纷纷交头接耳,脸上洋溢着感激和喜悦。
“下一个,王安!...”
发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个领到钱粮的人,无不感激涕零,对刘备的仁德赞不绝口。这些底层小吏差役,平日收入微薄,又被长期欠饷,生活极其困顿。刘备这一举动,不仅解决了他们的实际困难,更是彻底收买了县衙的人心。从此,谁不愿为这位体恤下情、言出必践的刘县令效死力?
紧接着,便是刘备带来的二百四十名亲兵老兵。他们的赏赐更为丰厚。除了足额发放饷银外,每人另有额外的酒肉赏赐和一笔不小的安家钱。更让他们激动的是,刘备下令,除必要的留守人员外,其余士卒,分批轮流休假三日,可回家与亲人团聚过年!
消息传出,军营中欢声雷动!这些老兵追随刘备转战南北,离乡日久,早已思乡情切。如今不仅能拿到丰厚的赏赐,还能回家看看,如何不喜?对刘备的忠诚与爱戴,更是达到了顶点。
处理完公务,安顿好人心,刘备心中那份对故乡的思念也变得愈发浓烈。涿郡楼桑村,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埋藏着他贫寒却温暖的少年记忆,长眠着他早逝的父亲和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的母亲。
腊月廿五,天气稍霁。刘备安排好县衙事务,命简雍留守主持大局,自己则带着关羽、张飞,以及甘棠,又点了二十余名本就是楼桑村或附近村落出身的亲兵,一行人轻车简从,带着备好的祭品和礼物,出城望楼桑村而去。
马蹄踏着残雪,发出咯吱的声响。越靠近楼桑村,刘备的心情越是难以平静。道路两旁熟悉的田野、树木,勾起了无数深藏的记忆。甘棠安静地坐在马车里,偶尔掀开车帘,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孕育了她心目中英雄的土地。关羽张飞一左一右,护卫在刘备马侧,他们也从刘备时而感慨、时而追忆的神情中,感受到了这次归乡的不同寻常。
楼桑村很快映入眼帘,那棵闻名乡里的大桑树依旧枝干虬结,如同华盖,只是冬日里叶片落尽,更显苍劲。村口已有顽童看到车马仪仗,飞奔回村报信。
刘备一行人的到来,立刻轰动了整个楼桑村。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在村道两旁,既好奇又有些敬畏地看着这位如今已是本县县令、据说还在外面打了大胜仗、当了侯爷的同乡刘玄德。
刘备早早便下了马,步行入村。他看到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许多老人更显苍老,许多孩童已然不识。他不断拱手,向着周围的乡邻微笑致意,毫无官架子。
“是玄德回来了!”
“真是玄德!出息了!”
“后面那是关将军和张将军吧?真威武!”
“马车里是谁?莫非是玄德媳妇?”
村民们议论纷纷,脸上大多带着淳朴的笑容和与有荣焉的神情。
刘备首先来到了村东头一处略显破旧却打扫干净的院落前。这里便是他少年时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家。如今早已物是人非,院墙有些倾颓,屋瓦也有些残破,显然久无人居。刘备站在院门外,凝视良久,眼中充满了追忆与感伤。关羽张飞默默立于其身后,甘棠也下了马车,安静地站在一旁。
“玄德贤侄!”一个苍老而激动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位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老者,在一个素衣文士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快步走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