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元年的夏天,在曹操与吕布于兖州大地的残酷拉锯中,显得格外漫长而酷烈。战火所过之处,村庄化为焦土,田地荒芜,水利崩坏。当夏日的最后一丝暑气被初秋的凉风取代时,兖州境内积蓄的灾难终于如同溃堤的洪水,彻底爆发了。
饥荒,如同最恐怖的瘟疫,迅速蔓延开来。树皮被剥食殆尽,草根也被挖掘一空。饿殍遍野,尸骸枕藉于道,无人收殓。最惨绝人寰的,是易子而食的悲剧,已非孤例,在绝望的阴影下,人性被扭曲到了极致。兖州,这片中原腹地,此刻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爹……我饿……”一个骨瘦如柴的孩童蜷缩在破败的屋檐下,气若游丝。
面色蜡黄的妇人看着怀中早已断气的小女儿,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大儿子,眼中是一片死寂的麻木,最终,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猛地抱起小女儿的尸体,冲向了邻家……交换。
这样的惨剧,在兖州各郡县不断上演。而此时的曹操,正将主力集中于对付吕布,争夺兖州的主导权,对于境内蔓延的饥荒和流民,虽有心无力,却也并非全然被动。
“主公,”谋士戏志才拖着病体,向曹操献策,“饥荒难解,流民四起,久则生变,或酿瘟疫,或成暴乱。听闻泰山郡的吴康、张芝等贼寇,近来趁乱吸纳流民,势力有所膨胀,并已开始小规模侵扰青州济南、徐州琅琊等地。”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既然刘备自诩仁德,青徐又连年丰收,仓廪充实,不如……我们将部分难以管控的老弱流民,以及那些可能引发疫病的尸体,有意驱向泰山郡方向,乃至青州的平原、济南边境。一来可减轻我军压力,二来可借此消耗刘备粮储,三来……若流民与泰山贼或青州守军发生冲突,亦可乱其边境,可谓一举多得。”
曹操闻言,沉默良久。他并非残忍好杀之徒,但乱世之中,慈不掌兵。为了尽快平定兖州,为了大局,有些代价必须付出。他终于缓缓点头,声音低沉:“便依志才之策。然……驱赶之时,不可过于酷烈,任其自寻生路即可。”
命令下达,无数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兖州百姓,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在官军的鞭策和饥荒的逼迫下,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向着东方、东南方涌去。他们的目标,是那些传闻中未有战乱、且有粮食的地方——盘踞泰山郡的各方武装,以及更远处的青州、徐州。
与此同时,豫州大地也不平静。袁术与长安朝廷任命的豫州刺史郭贡为了争夺豫州控制权,战事频仍。虽然饥荒程度不及兖州惨烈,但百姓同样流离失所,困苦不堪。袁术控制的汝南、九江等地虽有些许存粮,但既要供养军队,又要支撑他与刘繇在扬州的摩擦,根本无力也无意接纳大量难民。
谋士杨弘向袁术进言:“主公,流民如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刘备在徐州广纳流民,标榜仁德,不若我们将豫州北部之难民,也驱往徐州方向。既可缓解我方压力,亦可借此消耗刘备粮草,延缓其发展。”
袁术对此计大为赞赏,立刻下令执行。于是,另一股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流,也从豫州方向,汇入了奔向徐州的逃难潮中。
青州,郯城州牧府。
刘备看着夜枭不断送来的紧急情报,眉头紧锁。情报上详细描述了兖州“人相食”的惨状,以及曹操、袁术有意驱赶流民东来的动向。
“终究还是来了……”刘备放下情报,长叹一声。他早有预料,却仍被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惨烈所震撼。
“主公,”陈登面色凝重,“此乃危机,亦是良机。流民虽是负担,但更是宝贵的人口。若能妥善安置,使其归心,则我青徐根基将更加雄厚!”
糜竺也道:“元龙兄所言极是。只是此次流民数量恐极为庞大,安置、防疫、粮食供给,皆是严峻考验。”
刘备站起身,目光决然:“传令!青州之平原、济南、乐安,徐州之琅琊、彭城,凡与兖、豫接壤之郡县,太守、守将即刻行动起来!开辟临时安置营地,搭建窝棚,挖掘水井,设置粥棚!命济安堂华佗先生统筹,派遣大量医者、护士携带药材,前往各安置点,严防瘟疫!命九州商社全力调配粮食、布匹、简易农具,保障物资供应!”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青徐政权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高效运转起来。平原的关羽、济南的张合、乐安的田豫、琅琊的张辽、彭城的太史慈,纷纷派出军队,在边境要道设立接待点,引导流民,维持秩序,防止混乱。
当第一批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兖州难民,踉跄着越过边界,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刀枪和驱赶,而是冒着热气的粥棚、忙碌的白衣医者,以及虽然简陋却足以遮风避雨的窝棚时,许多人当场跪地,嚎啕大哭,仿佛从地狱踏入了天堂。
“老乡,慢慢喝,粥有的是。”
“这位大嫂,孩子发热了,快随我去医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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