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承王府的书房,再次被昏黄的灯光与壁炉的暖意填满。
只是这一次,空气中除了雪茄与茶香,还隐约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来自关外的血腥与硝烟气息。
张宗兴坐在张学良对面,虽然已经换洗过,但眉宇间那份经受过杀戮洗礼的凌厉杀气,尚未完全褪去。
张学良仔细听着张宗兴的汇报,从精准的侦察,到迅猛的突袭,再到残酷的白刃格斗,最后是物资的缴获与百姓的解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眼神随着张宗兴的讲述而不断变幻,时而凝重,时而锐利,最终定格在一种混合着震惊、痛惜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之上。
“三十七个浪人,十几个伪军……全歼……”张学良喃喃自语,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宗兴,“宗兴,你们……辛苦了。也……做得好!”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步伐由缓慢逐渐变得急促。
“我一直纠结于正面战场的得失,纠结于南京的一纸命令,却忘了,我们东北军的根,在黑土地上!我们最强大的力量,来自于对那片土地和那里百姓的守护之心!”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张宗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你这次行动,不仅带回了我们急需的物资,更重要的是,你证明了一条路!一条不在南京掣肘之下,甚至不依赖于大规模兵团作战,就能有效打击日寇、提振民心士气的路!”
张宗兴重重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六哥,你说得对!弟兄们大多是东北人,老家被占,亲人受辱,心里都憋着一股火!这次行动,虽然危险,但大家杀得痛快!看到老乡们感激的眼神,比发十块大洋的饷银还提气!这种战斗方式,灵活,隐蔽,代价小,见效快!专打敌人的痛处和软肋!”
“对!灵活,隐蔽!”张学良一拳砸在掌心,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红晕,
“我们不能总指望大兵团决战,那是日本人希望看到的!我们要用他们想不到的方式,在他们控制薄弱的地方,像钉子一样,扎进他们的肉里!”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两人激烈的讨论中逐渐清晰成形。
不久后,北平传出一个令人错愕的消息:
由于经费困难,东北军将进行“部分裁编”,一些非核心的、地方性的部队将被解散,以节省开支,集中力量。消息传出,外界议论纷纷,有人叹息东北军日薄西山,有人嘲讽张学良终于向现实低头。
然而,在这“裁编”的烟幕弹之下,一场隐秘而深刻的蜕变正在东北军内部发生。一批批最忠诚、最悍勇、对日寇有着血海深仇的基层军官和士兵,被秘密抽调出来。
他们不再是穿着整齐军装的士兵,而是化整为零,分批潜回或潜入东北各地。
他们携带的,不再是制式装备,而是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和自制的、适合小股游击的武器——大刀、斧头、土枪、弩箭,以及从敌人手中缴获的武器。
他们的组织结构变得极其扁平而隐秘,以三到十人为一“伙”,数“伙”为一“路”,彼此之间单线联系,互不知晓对方的存在和任务。
他们的最高指挥权,牢牢掌握在张学良和张宗兴手中,核心基地,则设在了远离平津、靠近热河边境一片山高林密的秘密区域。
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山海狐”。
这个名字,是张宗兴提出的。山与海,代表了他们活动的广阔地域(山林与辽东半岛);狐,则象征着他们的作战特点——狡黠、机敏、神出鬼没,善于利用环境和夜色掩护,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山海狐”的出现,起初并未引起关东军高层的足够重视,只被看作是又一股“马胡子”(土匪)或“反日分子”的小规模骚扰。然而,很快,他们就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惨重代价。
今天,南满铁路一段铁轨在深夜被无声无息地撬走,导致一列军列脱轨。明天,一个为日军提供粮食的“模范屯”的汉奸保长及其爪牙被吊死在村口的树上,胸口用血画着一只诡异的狐狸。后天,一支五人组成的日军巡逻队在林间小道神秘失踪,几天后发现时,已变成五具被利刃割喉、剥光了装备的冻僵尸体。
没有大规模的交战,没有俘虏,甚至很少留下明显的痕迹。“山海狐”如同真正的狐群,在广袤的东北黑土地上昼伏夜出,来去如风。他们专挑日伪的薄弱环节下手——小股巡逻队、孤立的据点、运输车队、汉奸走狗。手段狠辣,行动果决,绝不拖泥带水。
更让日本人感到恐惧和困惑的是,他们似乎得到了当地百姓某种不可思议的支持。
渐渐地,在东北的许多村庄,尤其是在遭受过日伪蹂躏的地方,开始流传起一个神秘的传说:
有狐仙兵将显灵,专门在夜里出来杀鬼子和二鬼子,替天行道,保护百姓。有人说亲眼见过,那是一群穿着破烂、行动如风、眼神锐利如狐的身影。有人说听到过,那是狐狸的叫声,但比狐狸叫更令人胆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