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模拟室的蓝光在沈如晦和林殊之间投下道冷硬的分割线。全息投影正循环播放三年前那场伏击案的模糊影像,画面里的人影在硝烟中晃动,枪声像被闷在棉花里的钝响,每一声都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这里有问题。”林殊的指尖在虚拟沙盘上划出条弧线,指向伏击圈左侧的盲区,“根据弹道分析,凶手至少有三个人藏在这块岩石后面,但监控只拍到两个开火点——第三个枪手的位置,至今没找到。”
沈如晦没说话,只是调出当时的战术记录,钢笔在“侧翼支援”四个字下重重画了道线。纸页边缘的褶皱里还夹着片干枯的三叶草,是林雾当年夹进去的,说“能带来好运气”,现在叶脉脆得像一折就断。
“再模拟一次拔刀动作。”沈如晦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模拟室里有些发飘。他操控着全息影像,将画面定格在林雾遇袭前的瞬间——虚拟人影正弯腰检查伤员的绷带,右手搭在腰间的军刀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殊依着影像的姿势站定,右手握住模拟训练用的橡胶刀,余光瞥见沈如晦正盯着他的手腕。当投影里的伏击者冲出岩石时,林殊几乎是本能地拔刀,刀刃划出道凌厉的弧线,角度微微偏左,恰好避开伤员的颈动脉。
“停。”沈如晦的声音突然绷紧。
全息影像应声冻结。沈如晦走上前,指尖悬在林殊的手腕处,没有触碰,却精准地指出了角度:“你拔刀时,手肘会向外拐三分,刀刃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这个弧度,和林雾一模一样。”
林殊的动作顿住了。橡胶刀的刀柄还在发烫,仿佛还残留着当年林雾握过的温度。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夏天,三人在郊外的树林里练刀,林雾总学不会沈如晦教的标准角度,最后赌气似的按自己的法子来,手肘拐得像只张开翅膀的鸟。
“那时候他总说,标准角度太死板,遇到突发情况转不过来。”林殊的声音有些发涩,手腕无意识地重复着拔刀的动作,“你骂他‘野路子’,却在他生日时,偷偷把军刀的刀柄磨成了适合他手型的弧度。”
沈如晦的喉结动了动,转身调出林雾当年的训练录像。画面里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作训服,拔刀时的弧度果然和林殊如出一辙,连刀柄在掌心转动的细微幅度都分毫不差。
“是肌肉记忆。”沈如晦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人影,“你们俩从小一起练刀,他总偷学你的应急反应,你也不知不觉模仿了他的发力习惯——这就是为什么,刚才你拔刀的瞬间,我差点以为……”
他没说下去,但林殊懂了。那瞬间的恍惚里,沈如晦一定看到了两个重叠的影子,在硝烟弥漫的伏击圈里,以同样的弧度拔出刀,像两株在风暴里互相缠绕的植物。
模拟室的通风口吹来阵冷风,带着全息设备的金属味。林殊将橡胶刀插回鞘里,忽然注意到沙盘边缘的碎石——虚拟岩石的阴影里,有个极浅的刀痕,角度刁钻,显然是从下往上反挑的轨迹。
“第三个枪手在这里。”他蹲下身,指尖沿着刀痕划出弧线,“林雾当时发现了他,用反挑的姿势格挡过,刀痕的角度和他惯用的反手握刀一致。”
沈如晦的目光落在刀痕上,突然想起什么,从战术包里翻出个塑封袋。里面装着片变形的刀刃碎片,是当年从伏击现场找到的,边缘有处细微的缺口——此刻与沙盘上的刀痕比对,缺口的形状完美吻合。
“这是林雾的军刀碎片。”沈如晦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不是没发现第三个枪手,是为了护着身后的伤员,硬生生用刀刃挡了一下。”
全息影像突然自动播放到下一段。画面里的林雾被弹片击中肩膀,却在倒下前,用最后力气将军刀掷向岩石后的黑影,刀柄上挂着的三叶草挂坠在空中划出道绿色的弧线——那是林殊送他的十八岁礼物。
模拟室里的蓝光渐渐暗下去,只剩下沙盘上的刀痕还亮着。林殊看着沈如晦将刀刃碎片小心翼翼地收进证物袋,忽然明白,有些习惯从来不是刻意模仿,而是岁月刻在骨头上的印记。
就像他和林雾拔刀时相同的弧度,像沈如晦总能一眼认出那弧度里藏着的牵挂,像那片三叶草挂坠划过的轨迹,无论隔了多少硝烟和岁月,总能准确地落在彼此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走吧。”沈如晦关掉全息投影,转身时,战术包上的金属扣叮当作响,“去现场,按这个刀痕的角度找,肯定能发现新线索。”
林殊跟在他身后,橡胶刀的刀柄还在掌心发烫。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上偶尔交叠,像极了沙盘上那道重叠的刀痕,固执地证明着:有些羁绊,就算隔着生死和时光,也依然清晰如昨。
他忽然想起林雾常挂在嘴边的话:“我们仨的影子,就算被打散了,也能自己拼回去。”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伏击案的硝烟早已散尽,但拔刀时的弧度、刀刃上的缺口、还有彼此心里那道无法磨灭的印记,都在悄悄拼凑着真相,也拼凑着那些从未走远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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