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楚云飞死死盯着李援朝,那个年轻人脸上的平静,与周围冲天的火光和凄厉的爆炸余音形成了恐怖的对比。
妖法?
这个词从他一个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黄埔精英口中说出,本身就代表着他世界观的剧烈摇晃。
科学?
这个回答更加让他心头发麻。他读过西方的书,知道所谓的科学是数学、物理、化学,是严谨的公式和实验。可眼前的景象,用他认知里的任何一门科学都无法解释。
这更像是神话里才有的惩戒。
李云龙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情绪,他只知道一件事——鬼子被全歼了,剩下的东西,那就都是缴获!
他一巴掌拍在还在发愣的楚云飞的后背上,力道之大,让楚云飞一个趔趄。
“云飞兄!想那么多干嘛!发财了!”
李云龙洪亮的嗓门打破了死寂,他那双环眼在火光下闪烁着贪婪又兴奋的光芒,抱着一挺从废墟边缘扒拉出来的捷克式轻机枪,枪托已经被熏黑,枪管却还泛着金属的幽光。
“俺这兄弟,本事大着呢!反正打鬼子好使,那不就结了!”
他抱着那挺机枪,凑上去闻了闻,一脸陶醉。
“来来来,都别愣着了!咱们的战利品,得好好合计合计,见者有份嘛!”
李云龙的插科打诨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的池塘,暂时驱散了那股诡异的气氛。
358团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看着自家团座。
李云龙可不管那些,对着自己独立团的兵早就吼开了。
“都他娘的是木头啊!给老子动起来!火场外围那些玩意儿,烧成黑炭的也给老子捡回来!
万一哪个零件还能用呢?捷克式的枪管,马克沁的扳机,炮弹壳子都能拿回去融了做地雷!告诉你们,今晚谁捡的少,明天就别吃饭了!”
独立团的战士们嗷地一声,像是闻到血腥味的狼群,瞬间散开,冲向还在冒着黑烟的爆炸现场。
他们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两个人一组,一个人用工兵铲扒拉着滚烫的废铁,另一个人拿着湿布,看到有价值的零件就赶紧包起来。
一个战士从一具烧焦的日军尸体旁,捡起半截没炸坏的望远镜,高兴得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楚云飞的亲卫们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八路军,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友军?这分明是蝗虫过境!
楚云飞的目光从李云龙和他那些“专业”的部下身上扫过,最终,又一次落回了李援朝身上。
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欣赏和好奇,那么现在,就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不解和极度忌惮的复杂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云龙兄,此次全歼日寇,多亏了你和这位远征兄弟。这些缴获,理应由你们独立团处置。”
楚云飞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干涩。他看着那些被烧得扭曲的卡车骨架,心里一阵后怕,又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这“天火”是对着鬼子去的。
幸好,自己百分之七十的家底还在仓库里。
李云龙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哎呀!云飞兄就是敞亮!你这个兄弟,我李云龙交定了!”
他嘴上说着客气话,手却一点不慢,指挥着战士们把所有能带走的“破烂”都堆到一起,准备打包带走。
楚云飞没有再理会李云龙的表演,他缓步走到李援朝面前。
两人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火光在他们之间跳动,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远征先生,”楚云飞的称呼变了,从“兄弟”变成了敬称,“你说的‘科学’,楚某在德国军事顾问的课上也曾听闻。可否请教,究竟是何等的科学,能引动天雷,焚烧百米?”
他的语气极为郑重,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疑问。
李云龙的动作停了一下,耳朵也竖了起来。
李援朝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开口说道:“楚团长,你所知的科学,是牛顿和爱因斯坦。而在我们那里,科学,已经走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没有过多解释。
因为任何解释,在此刻的楚云飞听来,都和神谕没有区别。
“更远的地方……”楚云飞喃喃自语,他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这已经不是武器代差的问题了。
这是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文明的……审判。
他看着李援朝那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毕生建立的骄傲和学识,都像沙滩上的城堡,被一个无声的巨浪,冲刷得干干净净。
“团座!”
参谋长方立功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同样苍白,显然也被今晚的变故冲击得不轻。
楚云飞收回目光,对着李云龙拱了拱手。
“云龙兄,夜深了,城中尚需整肃,楚某先走一步。这些战利品,就当是楚某的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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