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沉重压力。乌名亚垂手而立,指尖微微发凉,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的声音。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父亲,执掌一方权柄、以威严和铁腕着称的炽阳王。
当最后一位侍从躬身退出,轻轻掩上房门后,炽阳王脸上那层用于对外示人的、略显和善的微笑,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种审视猎物般的锐利。
“名亚。”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质,敲打在乌名亚的耳膜上。
“父亲。”乌名亚低下头,恭敬回应,不敢与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对视。
炽阳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儿子略显单薄的身躯,最终落在他低垂的脸上,话题起得突兀:
“你居然会和你母亲姓。”
乌名亚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喉咙有些发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母……母亲去世得早,我,我只是想……纪念她……”
“明天去把名字改回来。”炽阳王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乌名亚咽下了喉咙里的苦涩,低声应道。在这个男人面前,反抗是徒劳的。
“先不说这种小事了。”炽阳王似乎对名字的问题并不真正在意,那只是一个确立权威的开场白。他话锋一转,问出了真正关心的问题:“听说,你和林尊者的那位徒弟,在一个班上?关系处得如何?”
“关……关系……”乌名亚的心脏猛地收缩,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织一个既不过分亲近引起父亲过度关注,又不至于显得毫无价值的回答。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炽阳王的眼中骤然泛起一丝极淡却尊贵无比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仿佛能勘破一切虚妄,直指本源!乌名亚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仿佛在这一刻被完全看透,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
“说说吧,”炽阳王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别想着骗我。”
勘破虚妄!
在金瞳注视下,乌名亚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隐瞒的余地。他咬了咬牙,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
“我……加入了她的宗门!”
“哦?”炽阳王眼中的金光微微闪动,他看得出来,儿子这句话并未撒谎。他的身体稍稍前倾,显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兴趣,“怎么加入的?” 他需要知道细节,判断这层关系的价值。
“是……是灵小小主动邀请我去的。”乌名亚回答。
话音落下,炽阳王眼中的金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那冰冷的、审视的表情也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少见的、真正意义上的愉悦笑容。他甚至站起身,走到乌名亚面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发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好!好!我的好儿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出息!能为为父分忧了!”
那笑声洪亮,充满了赞许和欣慰,与片刻前的冰冷威严判若两人。
乌名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步险棋走对了。父亲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一切以利益为重。
然而,在低垂的眼帘掩饰下,乌名亚的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和了然。
自己这个父亲,他太了解了。
若今天自己回答的是与灵小小关系平平,或者加入宗门是自己苦苦哀求而来,展现不出足够的价值……那么此刻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充满斥责与失望的场景了。
亲情?在这位炽阳王心中,恐怕远不如林尊者徒弟亲自邀请加入宗门这层关系来得重要。
乌名亚退出那间令人窒息的书房,直到走出很远,确认周围再无旁人,才背靠着冰冷的廊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不知何时渗出的细密冷汗。
好险……
他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前几天晚上,他恰好看到灵小小那场堪称离谱的直播,听到她喊着“扣一加入霄峰派”,又鬼使神差地觉得好玩,顺手花了九块九,拿到了那个所谓的“入门资格证书”……今天在父亲那勘破虚妄的金瞳注视下,他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与林尊者徒弟的关系?如果没有这层廉价却关键的同门身份,他对于父亲而言,恐怕依旧只是个无用的、被放弃的棋子。
思绪不由得飘远,回到了更久以前。
十二岁之前,他的记忆是镀着一层金色光晕的。他是炽阳王领地上最受宠爱的王子,父亲威严却对他有求必应,母亲温柔慈爱,将他视若珍宝。在领地内,他几乎可以横行无忌,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闯下的祸端总有人替他摆平。他以为那是父爱母爱的极致,是他与生俱来的特权。
直到后来,他才在冰冷的现实中被敲醒。那一切,不过是父亲精心策划的一场表演,一场面向整个领地和外界势力的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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