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名亚。
曾经,这个名字意味着炽阳王领地上最肆无忌惮的宠爱。我的童年,是被金色的阳光和无所不能的纵容浸泡着的。
我记得五岁那年,我指着云海上漂浮的一座岛屿,对父王说:“那里的灵果很甜。” 那只是孩子一句无心的赞叹。第二天,那座岛屿就成了我的私人果园。
父王摸着我的头,笑容比天上的炽阳还要耀眼:“我儿喜欢,便是它的造化。” 那一刻,我觉得整个天地都是围着我转的。
十岁时,我在王城纵马,撞翻了长老祭祀的贡品台,引起轩然大波。母亲吓得脸色苍白,忙着替我赔罪。
而父王呢?他只是挥退了前来告状的长老,将我抱上他的膝头,浑不在意地说:“我儿天性烂漫,些许贡品,再备便是。何必为了死物,惊扰了他的兴致?” 他没有丝毫责备,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欣赏,欣赏我的“胆魄”。
我以为那是爱,是身为王者父亲能给予的,毫无底线的庇护。我以为我可以永远这样,在他的羽翼下,无法无天。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我十二岁,人造灵根移植成功之后。
父王来看我,依旧是那副慈爱的模样。他说:“名亚,东联邦拥有最好的技术,最丰富的资源。在那里,你才能拥有最好的起点。”
于是,我和母亲被永远地送往了那片遥远的“修炼乐土”。
起初,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父王留下了丰厚的用度,仆从如云。但我渐渐发现,我们被无形的墙围住了。那些恭敬的仆从,眼神深处是监视。父王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冰冷的资源和偶尔传来的、不容置疑的指令。
我还傻傻地以为,这里和家乡一样。我依旧嚣张,依旧跋扈,以为闯下再大的祸,也会有父王派来的人替我摆平。
那一天的阳光,我记得,白得晃眼,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明亮。
我依旧记得我是如何用那些从市井学来的,最肮脏下流的话语,去羞辱那位元婴修士的。周围的狐朋狗友还在哄笑,为我这位“炽阳王最宠爱的小王子”助威。
我以为这和我过去在王城做的任何一件混账事没什么不同,反正最后总会有人替我摆平。
直到那股如山岳般的灵压轰然降临。
笑声戛然而止。
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我呼吸不上来,四肢冰冷僵硬,连转动眼珠都变得无比困难。我看着那名修士脸上从错愕到屈辱,再到一种冰冷的,纯粹的杀意。他抬起了手,周围的灵气疯狂向他汇聚,凝聚成一道毁灭性的光芒。
时间在那一刻被拉得极长。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像一只被钉在原地的虫子。
然后,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母亲身上淡淡的兰草熏香。
一道纤弱的身影,带着决绝的、超越她自身极限的速度,猛地插入了我和那道死亡光芒之间。
“名亚!”
我听见她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恐和……坚定。
“噗——”
那不是利刃入肉的声音,更像是一个装满水的水囊被巨石砸爆的闷响。
带着腥气的温热液体,劈头盖脸地溅了我一身。
我眼睁睁看着,那道光芒贯穿了她的胸膛,在她素色的衣襟上,瞬间炸开了一朵巨大,狰狞,猩红的花。
她的身体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叶子,轻飘飘地倒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再软软地滑落在地。
世界的声音回来了。
是周围人的尖叫,是那名修士冰冷的冷哼,是我自己喉咙里发出的,不成调的嗬嗬声。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她躺在那里,胸口的空洞还在汩汩地冒着血,染红了她身下的青石板。她看着我,眼神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几乎要将我溺毙的担忧和不舍。她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来,再摸一摸我的脸,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母……亲?”
我轻轻喊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扰了她。
她没有回答。
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笑意的眼睛,还睁着,映着苍白的天光,却一点点、一点点地黯淡下去,最终,变成两口毫无生机的枯井。
我跪在那里,抱着她逐渐冰冷僵硬的躯体,脸上,手上,全是她尚未干涸的、粘稠的血液。那血腥味钻进我的鼻腔,我的喉咙,我的肺里,像最灼热的烙铁,在我灵魂上烙下了一个永世无法磨灭的印记。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
只记得最后传来的消息是,那名元婴修士,因“受辱后过激反应”,被判罚巨额灵石。而那笔灵石,直接汇入了我父亲,炽阳王的府库。
我的母亲,用她的命,护住了我。
而她的死,只为我那位父亲,换来了一笔可以计数的财富。
那一刻,我童年所有金色的,温暖的,被纵容的记忆,都在她胸膛炸开的那朵血花和这则消息面前,彻底粉碎,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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