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村边那条浑浊的小溪一样缓缓流逝。季博达每天跟着村里的孩子们在香蕉林里疯跑,故意把笑声喊得比谁都响亮。他光着脚丫在红土路上奔跑,任由烈日把皮肤晒得更黑,像所有懵懂孩童那样在泥坑里打滚——但那双眼睛里,始终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算计。
雨季来临的那个清晨,土屋漏下的雨滴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德彪蹲在门槛上磨砍香蕉的弯刀,刀刃在磨刀石上发出有节奏的声。二翠正在整理装木炭的箩筐,潮湿的空气让炭块散发着淡淡的焦味。
南边的垃圾厂开始处理废品了。德彪头也不抬地说,刀面反射的寒光在他脸上跳动,老马库斯家的大儿子去了,一天能挣五十先令。
季博达正蹲在墙角摆弄几颗石子,闻言手指一颤,石子掉在泥地上。他猛地抬头,雨水顺着茅草屋顶漏下来,正好滴在他的后颈,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我也想去!他跳起来,光脚踩在潮湿的泥地上,寒意顺着脚心直窜上来,我能帮家里挣钱!
二翠的动作顿住了。她转过身,炭黑的双手在围裙上无意识地擦着,把粗布染出一道道黑痕。屋外雨声渐密,打在香蕉叶上发出的声响。
你才多大?二翠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她快步走过来,粗糙的手掌按住季博达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生疼,那种地方...不是小孩子该去的。季博达注意到母亲的眼神飘向屋外某个方向,瞳孔微微颤抖。
德彪放下磨到一半的刀,刀尖上的水珠滴落在泥地上。你妈说得对。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古铜色的手臂上青筋突起,那里...有不好的东西。
季博达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低头看着自己黝黑的脚趾陷在红泥里,雨水渗进趾缝的触感格外清晰。大人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看似乖巧的孩童脑海里正翻腾着怎样的念头——那些被雨水淋湿的电路板,那些生锈的金属外壳,在他眼中都是闪着金光的宝藏。
夜里,季博达躺在草席上假装熟睡。当父母的鼾声响起时,他悄悄睁开眼。月光透过雨后的云层,在泥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远处隐约传来卡车的轰鸣声,那是往垃圾厂运送废品的车辆。他轻轻摩挲着藏在草席下的几颗螺丝钉——那是他前几天在村口捡到的,已经被摸得发亮。
总有办法的...他在心里默念,目光穿过茅草墙的缝隙,望向南方那片被雨水笼罩的黑暗。垃圾厂里等待他的不仅是肮脏的废品,更可能是改变命运的第一块跳板。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季博达蹲在土屋门口,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糊小口啜饮。远处传来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夹杂着光脚踩在红土地上的声。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糊糊,故意让几滴残汁顺着下巴流下——这是他在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慢点跑!二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季博达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他故意踉跄了一下,让身形看起来更符合三四岁孩童的笨拙。晨露打湿的野草划过小腿,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村口的老槐树下,五六个黝黑的孩子正在玩石子游戏。季博达加入他们,故意输了几局,惹得小伙伴们哈哈大笑。当太阳升到香蕉树梢时,他装作不经意地提议:我们去南边探险吧!我昨天看到有彩色的鸟飞过去了。
年纪最大的阿杜挠了挠卷发上的草屑,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我阿爸说那边新建了魔鬼的房子。但孩子们的眼睛里都闪着好奇的光——在非洲草原上长大的孩子,骨子里都流淌着冒险的血液。
一行人赤着脚向南行进,季博达故意落在最后。他注意到路边草丛里新出现的车辙印,轮胎花纹清晰可见——这是垃圾厂的运输车留下的。远处隐约传来机械的轰鸣声,与林间的鸟鸣形成奇特的交响。
看!那是什么?小个子的玛利亚突然指向远处。在起伏的丘陵后面,一大片金属围栏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几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堆在一起,像巨人的积木。更远处,黑色的浓烟缓缓升向湛蓝的天空。
季博达的心跳加快了。他装作害怕地后退两步,实则将地形尽收眼底:东侧围栏有个缺口,几个工人模样的身影正在装卸货物。更妙的是,一条干涸的河床直通围栏下方——完美的秘密通道。
我们回去吧...他故意颤抖着声音说,成功激起了小伙伴们的逆反心理。当其他孩子争论要不要继续前进时,季博达悄悄在附近的大石头上刻下记号——简单的几个箭头和汉字而已。
返程时,他们在灌木丛中惊起一群红嘴奎利亚雀。鸟群扑棱棱飞起的声响盖过了不远处鬣狗的呜咽。季博达知道,在这个平均每个村落每年要消失两三个孩子的地方,他们的冒险根本不会引起大人注意。正想着,走在前面的阿杜突然踩到一堆新鲜的鬣狗粪便,引得孩子们哄堂大笑。
夕阳西下时,季博达蹲在自家土屋后,用木棍在松软的泥地上画着记忆中的路线图。远处传来母亲呼唤吃饭的声音,他迅速抹平痕迹,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表情。明天,他打算发现一些废弃的金属片,然后向德彪展示如何把它们变成实用的一些工具。只要循序渐进,垃圾厂终将成为他的发家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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