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在焦灼的等待中度过了一日。
沈清辞几乎夜不能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醒,侧耳倾听是否是柳嬷嬷回来了。
这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自身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再次深刻体会到身为古代女子的桎梏。
她空有计策,却连亲自去打听消息的资格都没有。
次日下午,沈清辞正心不在焉地对着琴谱,手指虚按在琴弦上,却一个音也弹不响。
帘子猛地被掀开,柳嬷嬷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
她发髻有些散乱,眼眶红肿得像核桃,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嘴唇哆嗦着,还未说话,眼泪就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小姐!小姐!”她扑到沈清辞面前,声音是哭腔,却带着巨大的喜悦,“成了!成了!栓柱……栓柱被放出来了!”
沈清辞的心猛地落地,一股巨大的解脱感席卷全身,让她几乎有些虚脱。
她强自镇定,扶住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柳嬷嬷:“慢慢说,怎么回事?人怎么样?”
“人……人没事!就是吃了些苦头,挨了板子,走路不利索,但性命无碍!”
柳嬷嬷抹着眼泪,语无伦次,“钱家……钱家派人去衙门撤了诉状,说是……说是误会一场,找到了扳指,是少爷自己不小心落在书房角落了……如今人已经接回钱府养伤了!”
自己落在书房角落?
这借口找得真是敷衍又保全颜面。
沈清辞心中冷笑,但结果终归是好的。
“钱家内里怕是闹翻天了。”
柳嬷嬷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解气的意味,“老奴那同乡传话出来,说赵妈妈把话递进去后,夫人当场就气得摔了杯子,立刻叫了少爷房里的丫鬟小厮去查问,又派人悄悄去当铺核实……结果当晚,钱老爷的书房里就传来家法落下的声音和少爷的哭嚎声……听说被打得不轻,还禁足半年,月钱也扣光了!”
柳嬷嬷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她紧紧握着沈清辞的手,老泪纵横:“小姐!多亏了您!若不是您出的主意,我那苦命的侄儿就要冤死了!您是我们的大恩人!老奴……老奴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沈清辞连忙用力扶住她,不让她跪下去:“嬷嬷快别这样!你待我如亲生,我怎能眼看你遭难?能帮上忙,我心里也高兴。”
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看着柳嬷嬷如释重负、喜极而泣的模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温暖在她心中充盈。
这种帮助他人、改变他人命运带来的正向反馈,是她作为“铁骨铮铮”时从未体验过的。
它真实具体,充满了人情味。
主仆二人相对,皆是眼圈发红,但心境却与几日前截然不同。
激动过后,柳嬷嬷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正是沈清辞给她的那支银簪,以及几块碎银子。
“小姐,打点用了一些,还剩这些。”
柳嬷嬷将银簪和剩下的银子捧到沈清辞面前,“当铺那边使了一钱,赵妈妈的儿媳那边,老奴思忖着,不能直接给钱太扎眼,便买了一盒上好的胭脂水粉送去,只说是我得了赏,念着同乡之情分与她……她也欢喜收下了,并未起疑。”
沈清辞看着那失而复得的银簪和剩余的银钱,心中感慨。
柳嬷嬷办事不仅稳妥,而且懂得变通,知道如何用更符合人情世故的方式达到目的。她将银簪推回去:“嬷嬷收着吧,这次为了栓柱的事,想必也耗费了不少体己。这些且贴补着用,给栓柱抓些好药养伤要紧。”
柳嬷嬷还要推辞,沈清辞态度坚决,她只好千恩万谢地收下,眼泪流得更凶了,只觉得这辈子能遇到这样的小姐,真是天大的福气。
风波似乎就此平息。
然而,沈清辞看着窗外,心情却并未完全轻松。
她成功了,是的。
她运用智慧救了一个人。
但她也清晰地看到了这成功背后的局限。
钱家少爷并未受到真正的法律制裁,只是受了家法。
钱家为了颜面,轻易地将一桩诬陷罪扭曲成了一场“误会”。
栓柱即便被释放,他依然还是钱家的奴仆,未来生死荣辱依旧捏在主家手里。
她改变的,仅仅是一个短暂的结果,却丝毫动摇不了那根深蒂固的规则。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像背景音一样,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嬷嬷,”她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次……是不是很险?”
柳嬷嬷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险!怎么不险!一步踏错,不仅救不了栓柱,只怕老奴自己也要折进去,还会连累小姐名声……”
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这高门大户里的阴私事儿,哪一件不是踩在刀尖上行走?咱们这次是运气好,撞对了方向,又没叫人抓住把柄。”
是啊,刀尖上行走。沈清辞默然。
这次是运气,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她还能每次都如此幸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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