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色膏的生产逐渐步入稳定而隐蔽的轨道,带来的微薄收益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滋养着沈清辞日渐干涸的底气。
但她并未满足于此。
知识的宝库刚刚开启一角,她渴望探索更多可能,将脑中那些零散的光点,转化为照亮现实的力量。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了《百工辑要》。
这一次,她聚焦于那些描绘着简单机械结构的图谱和注解——
杠杆、滑轮、曲柄连杆……
这些在现代社会司空见惯的原理,在此刻的深宅中,却如同天书般晦涩,又蕴含着无穷潜力。
触发点的确来自陈娘子无意间的抱怨。
一次交付色膏时,陈娘子揉着酸痛的肩膀叹道:“近日接了一单急活,绣娘们连日赶工,个个累得抬不起胳膊,眼睛也熬红了,真是作孽。若有那偷懒耍滑的倒也罢了,都是实心干活的好姑娘,看着都心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清辞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绣娘们长时间维持固定姿势、颈肩劳损的画面。
她想起《百工辑要》中一幅关于“省力纺机”的设想图,虽粗糙简陋,其核心却利用了杠杆和配重来减少手臂重复抬起放下的用力。
那么,是否可能设计一种辅助绣架,减轻绣娘们长期低头俯身的疲劳?
这个念头让她兴奋起来。
这不仅关乎效率,更带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改善他人处境的善意。
她立刻行动起来。
没有现代绘图工具,她便用最细的毛笔在宣纸上一点点勾勒构思。
她回忆着人体工学的基本原理,思考如何调整绣架的高度和角度,使得绣娘能够坐得更直;她借鉴省力纺机的思路,尝试设计一个简单的弹性装置或配重系统,用来绷紧绣绸,减少手部持续用力;甚至考虑在绣架旁增加一个可调节角度和亮度的灯架,以保护视力。
过程远比调制胭脂更抽象和困难。
她需要将物理原理转化为具体的、能被这个时代工匠理解的木结构或金属构件。
许多设计在纸上看似完美,一推敲却发现缺乏必要的支撑或无法实现。
她反复修改,废稿堆了厚厚一叠。
柳嬷嬷看着小姐每日对着一堆“木头架子”图纸蹙眉沉思,虽不解,却一如既往地支持,只默默地将炭火烧得更旺,灯烛挑得更亮。
初步设计定型后,更大的难题出现了——如何将其制作出来?
她不能再亲自上手。
需要寻找一个可靠且手艺精湛的木匠,并且要能理解她的意图。
这一次,她动用了雅集圈子的人脉。
她并未直言目的,只是在与几位小姐闲聊时,感叹如今要找一位既能理解主人巧思、手艺又好、口风还紧的工匠真是难事,想给书房添置一件特别的书架都无人能做。
那位家中经营书局的苏小姐闻言,想了想道:“姐姐若信得过,我家书局常合作的一位老木匠,姓鲁,手艺是极好的,人也老实本分,就是性子有些倔,只肯做好东西,不耐烦做那些华而不实的。或许……他能行?”
沈清辞心中一动,记下了这位鲁木匠的铺子地址。
通过柳嬷嬷,她并未直接露面,而是让柳嬷嬷带着绘制好的、关键部分略有保留的图纸前往,只说是家中小姐怜惜下人做绣活辛苦,胡思乱想了个或许能省些力的架子样子,请老师傅看看能否做得,工钱好说,但务必精细,且绝不能外传。
鲁木匠起初对着那有些“怪异”的图纸直皱眉头,但当柳嬷嬷按照沈清辞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解释各个部分可能的作用后,老木匠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放出光来。
他做了一辈子木工,自然能看出这设计中蕴含的巧思和对使用者的体贴。
“这……这想法妙啊!”他啧啧称奇,“虽有些地方还需斟酌,但大体竟是可行的!是哪位小姐想的?真是蕙质兰心!”
他接下了这个活,并且投入了极大的热情,甚至主动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让结构更稳固合理。
沟通在一种对“技艺”共同的尊重和追求下,变得顺畅起来。
数日后,第一台改良绣架的原型被秘密送入沈清辞院中。
它看起来依旧古朴,却处处透着不同:高度可调,倾角可微调,绷绸的框架旁增加了一个巧妙的偏心轮装置,只需轻轻拨动就能调节松紧,省去了反复穿线打结的麻烦;旁边还有一个可折叠延伸的灯架,镶嵌着磨光的铜镜,可将光线更好地汇聚到绣面上。
沈清辞亲自试用,虽然与现代人体工学产品无法相比,但相比传统绣架,确实能大幅减轻肩颈压力和手部疲劳。
她立刻让柳嬷嬷将这台绣架悄悄送给陈娘子,只说是“偶然所得”,让她找一位信得过的绣娘试用,听听反馈。
反馈是激动人心的。那位试用绣娘的绣娘几乎喜极而泣,说从未想过做绣活还能如此“轻松”,效率也提高了不少,眼睛也没那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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