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刚过,京城尚未从年节的慵懒中完全苏醒,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却开始悄然弥漫。
萧景珩变得异常忙碌,时常深夜才归,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
他不再像往常那样,将朝堂上的烦难细细说与沈清辞听,只偶尔在饭桌上,会望着跳跃的烛火,失神片刻。
这日晚间,他带着一身寒气进屋,指尖冻得微僵。
沈清辞递过一杯滚烫的参茶,他没有接,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
“瑶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近日……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留在府里,留在‘蕙质堂’,暂勿外出,也约束好下面的人。”
沈清辞心头一紧,没有挣脱,只平静地问:“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萧景珩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有区别吗?你我现在,早已是一体。”
他松开手,接过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有人……不想看到老五我,势力再涨了。边关不太平,国库吃紧,父皇年事已高……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他没有明说,但沈清辞听懂了。夺嫡之争,已从暗流汹涌,渐渐浮上水面。
而作为萧景珩公开的且拥有巨大财富和特殊影响力的“软肋”,她和她的“金缕记”、“蕙质堂”,必然首当其冲。
“我明白了。”沈清辞的声音依旧平稳,“‘金缕记’的账目、‘蕙质堂’的章程,皆清晰可查,经得起任何推敲。工坊那边,我会让秀珠再梳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你自己……在朝中,务必小心。”
萧景珩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歉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放心,他们想动我,也没那么容易。只是……”
他顿了顿,“恐怕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沈清辞摇摇头:“谈不上委屈。树欲静而风不止,既选择了这条路,便早有准备。”
她抬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并肩而立的坚定,“你我之间,不说这些。”
翌日,沈清辞便召来了秀珠、严女官和几位核心管事。
她没有透露具体缘由,只以“年节已过,需整肃纪律,防范未然”为由,下令再次核查所有账目、契约,强化工坊和铺面的护卫,并严令所有人员近期谨言慎行,不得与不明身份之人往来,不得议论朝政时事。
众人见她神色凝重,心知必有大事,皆凛然应下。
严女官沉吟道:“东家,是否要暂缓《辑要》的刊印?还有与江南苏家的那批大额订单……”
“不,”沈清辞断然道,“一切照常。《辑要》刊印,正大光明,彰显我等传艺之心。与苏家的订单,按契约履行,展示我等守信之力。越是此时,越要行得端,坐得正,不能自乱阵脚,授人以柄。”
她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要做的,是让任何人想从我们这里找到缺口,都只能撞得头破血流。”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风波乍起。
先是有人弹劾五皇子萧景珩“结交商贾,有损天家威仪”,虽被皇帝不轻不重地驳了回去,却如同投石问路。
紧接着,关于边关军费、粮草调配的争论陡然激烈起来,矛头隐隐指向负责部分后勤事宜的萧景珩办事不力、用人不当。
更有甚者,翻出一桩陈年旧案,牵扯到一位早已致仕的老臣,而那老臣,曾是坚定支持萧景珩的。
萧景珩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言辞犀利,寸步不让。
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偶尔流露出几分超然的五皇子,而是露出了属于猎食者的锋芒。
每一次交锋,都带着硝烟的气息。
沈清辞虽深居简出,但通过萧景珩偶尔带回的只言片语,以及她自己那张由各色女子编织成的看似松散实则灵敏的信息网络,对外面的风声雨声,并非一无所知。
她知道,萧景珩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也知道,那些攻击他的人,绝不会放过她这边。
这日午后,崔文茵拿着一封家书来找沈清辞,神色有些不安。
“东家,家父信中提及,滁州近来有些关于京城的流言,说……说五皇子殿下与民争利,纵容名下商号盘剥工匠,还说……‘蕙质堂’聚集女子,行为不端……”
沈清辞接过信,快速扫过,面色不变。流言已经传到了滁州,可见传播之广,用心之毒。
她将信折好,递还给崔文茵,语气平静:“树大招风,自古皆然。你父亲是明白人,自有判断。你只需记住,我们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得起天地良心。”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几株在料峭春寒中顽强吐露嫩芽的梅树,缓缓道:“文茵,你看那梅花,越是严寒,越是开得精神。这世间的风雨,有时候,躲是躲不掉的。唯有自己根扎得深,干长得壮,才能挺过去。”
崔文茵望着沈清辞沉静的侧影,心中的不安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信念。
她用力点了点头:“学生明白了。”
山雨欲来,狂风已起。
沈清辞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后,是日益壮大的“金缕记”,是凝聚了无数心血的“蕙质堂”,是许许多多将命运与希望寄托于此的女子。
而她身旁,是那个愿与她并肩对抗整个世界的男人。
这一仗,她不能退,也不会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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