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刚过,凤仪宫的丹桂开得正盛。苏璃在四十三岁寿辰这日晨起时,突然扶住妆台一阵晕眩。前来请安的云琮眼疾手快扶住母亲,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心头一紧。
传太医!少年太子声音发颤。
太医令孙永贞诊脉时,眉头越皱越紧。他反复换了三次手,最终扑通跪地:娘娘...这是喜脉,已近三月。
殿内霎时死寂。云琮手中的寿桃地落地,滚到角落。四十三岁的高龄,且苏璃近年操劳过度,这个意外来得太不是时候。
堕胎吧。孙永贞叩首,娘娘凤体要紧,此胎凶险万分...十中难保一二。
苏璃的手轻轻覆上小腹。那里尚平坦,却已有微妙的饱胀感。她想起十二年前那个中秋,云璎小小的身子在她怀中渐渐冰冷的触感。
此天赐璎珞,岂可再失。
云承睿闻讯赶来时,脸上说不出是喜是忧。他看着苏璃苍白却坚定的面容,最终只道:朕已失去璎儿,不能再失去你。
陛下,苏璃抬眼,可还记得璎儿洗三那日,您亲手为她系上的长命锁?
这话让云承睿沉默了。他想起那个只活了三十七天的女儿,想起至今仍在追查的,最终拂袖而去。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周太傅当即上书牝鸡孵卵,有违天道,建议去母留子。云琮看到奏本后,第一次在朝会上厉声呵斥:太傅慎言!
更让云琮困惑的是,母亲近来常对着空摇篮出神。有次他深夜请安,听见母亲在梦中呓语:璎儿...母后这次一定...
随着孕象渐显,苏璃的作息悄然改变。她依然每日批阅奏章,但案边常备着安胎药。这日审阅漕运新政时,突然一阵反胃,墨迹在字上晕开。
母后!云琮急忙上前。
她却望着那团墨迹出神:你看像不像襁褓?
深秋时节,苏璃坚持要亲自巡查新落成的育婴堂。马车颠簸中她始终护着小腹,对随行的惊蛰道:若此胎得女,便取名琼华。
娘娘三思,周太傅他们...
璎珞易碎,琼华长明。她望着街边嬉戏的孩童,本宫要她看看这太平盛世。
最惊险的一幕发生在腊月祭灶那日。苏璃在台阶上脚下一滑,幸亏云琮及时扶住。少年触到母亲微隆的腹部,突然道:儿臣...儿臣会保护好妹妹。
你怎么知道是妹妹?苏璃敏锐地抓住他的用词。
云琮望向庭中那株迟迟未谢的琼花:因为儿臣梦见有个粉衣小娃娃在哭。
这话让苏璃脸色骤变。她想起云璎离去那夜,三岁的云琮也是这般懵懂地说:妹妹睡着了。
除夕夜,苏璃破例饮了半杯屠苏酒。宴席间胎动初次来临,她手中的玉箸地落在碟上。待胎动平息,她轻声道:她很健康。
开春时,苏璃的孕态已遮掩不住。这日她路过海棠树,忽然命人移栽一株琼花。挖土时锄头碰碎了什么东西,竟是当年云璎衣冠冢里埋过的玉铃铛。
正好。她抚着隆起的小腹,给妹妹腾地方。
生产前夜,苏璃独自在云璎的衣冠冢前站到三更。归来时对守候的云琮说:明日不论发生什么,都要护住这个孩子。
那母后呢?
她没有回答,只将先帝留下的治水笔记交给儿子:这里记着安民之策,若有必要...你知道该怎么做。
惊雷炸响时,母子俩在雨中对望。移栽的琼花在凤仪宫前绽放出第一簇花苞,像极了十二年前那个未能等来的春天
当苏璃在产房中艰难挣扎时,前朝却为云承睿欲晋封柳才人为夫人一事掀起了波澜。剧烈的宫缩阵痛中,她依稀听见殿外传来使臣的争执声,与产婆的鼓励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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