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被投入御史台狱,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不断扩散。皇后王氏在凤仪宫那场针对命妇的“赏花会”后,已深切感受到来自婆母苏璃的强大威压。她知道,苏璃的忍耐已近极限,之前的徐徐图之、潜移默化之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若再不采取更果断、更隐蔽的行动,莫说攫取权力,恐怕连现有的地位都难保全。
夜色如墨,椒房殿深处一间极为隐秘的暖阁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羊角灯。王皇后褪去了平日里的珠光宝气,只着一身素锦常服,乌发松松挽起,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焦虑与决绝。她对面,坐着她的父亲,礼部尚书王诠。王诠年近花甲,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此刻亦是眉头紧锁。
“父亲,”王皇后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圣后如今是铁了心要护着程敏那帮老臣,周振这一折子,非但没能动摇程敏分毫,反而打草惊蛇。我们……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王诠捻着颌下几缕胡须,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娘娘稍安勿躁。圣后权势滔天,硬碰硬绝非良策。此次是我们操之过急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精光,“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我们看清了,陛下……对圣后依赖极深,且心性……确实不堪大任。”
提到云珏,王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对丈夫懦弱的不满,也有一丝利用其弱点的心思。她点了点头:“陛下他……经此一事,更是畏首畏尾,连朝堂都不愿上了。若非圣后强令,他怕是连装样子都不愿。”
“这便是我们的机会。”王诠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更低,“圣后年事已高,纵使精神矍铄,终究精力有限。她所能依仗的,无非是程敏等一班老臣,以及她多年经营的威望。但老臣总会凋零,威望……也需要后继之人来维系。若陛下始终如此,圣后百年之后,这江山,终究需要人来执掌。”
王皇后心跳加速,她听懂了父亲的弦外之音:“父亲的意思是……”
“明年的春闱,”王诠一字一顿道,“乃重中之重!主考官、同考官的人选,必须是我们的人!吏部那边,你兄长已在暗中布局,届时内外配合,务必要将更多饱学且知趣的寒门士子,以及与我们王家亲近的才俊,通过科举正途,送入朝堂!他们要占据关键的清要之位,如翰林院、都察院、六科给事中!这些位置品级或许不高,却关乎舆论、诏令起草与审核,是未来掌控朝局的关键!只要十年,不,或许只需五年,待到这批新生力量成长起来,遍布朝野,届时,纵使圣后尚在,也要顾及天下士林舆论!”
王皇后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此法虽好,但见效太慢。父亲,圣后如今已对我们心生警惕,只怕不会给我们这么长时间。若她在此期间,彻底清洗我们王家在朝势力,或者……或者干脆越过陛下,另立储君……”她想到了云琦,虽然是个不同政事的,但毕竟是皇子,更想到了那些日渐长大的皇孙,尤其是云珏与其他妃嫔所出的子嗣。
王诠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更快见效的办法。”
王皇后屏住呼吸。
王诠凑近女儿,用几乎气息发声的方式说道:“陛下……需要一场‘意外’。”
王皇后瞳孔骤缩,手猛地攥紧了衣袖。
“一场不大不小,足以让他需要长期静养,无法理政,但又不会危及性命,更不会引人怀疑的‘意外’。”王诠的声音冰冷如铁,“比如,一次不太严重的坠马,或者一次风寒入体引发的旧疾复发……届时,陛下需安心养病,朝政自然需人代理。圣后年迈,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而娘娘您,作为中宫皇后,陛下结发之妻,于情于理,都有资格……辅佐圣后,代为处理部分政务,甚至……垂帘听政!”
“垂帘听政”四个字,如同魔咒,让王皇后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那是她内心深处渴望而不敢宣之于口的野望。像当年的苏璃一样,站在权力的巅峰,执掌乾坤!
但……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谋害皇帝,哪怕是制造“意外”,一旦泄露,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父亲……这……这太冒险了!”王皇后声音发颤,“若是被圣后察觉……”
“所以,此事必须万分谨慎,计划周详,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王诠眼神阴鸷,“执行之人,必须绝对可靠,且事后能彻底消失。时机、地点、方式,都需要精心设计,务必让它看起来就像一场纯粹的意外。圣后就算有所怀疑,没有证据,她也无可奈何。毕竟,陛下是她的亲生儿子,她难道会希望自己的儿子真的出事吗?只要陛下无性命之忧,她为了朝局稳定,很可能……会选择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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