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的日子,因永宁的逐步接手和霍凛那夜的雷霆手段,似乎步入了一种新的、略显冷硬的秩序。
下人们行事愈发谨慎规矩,府内氛围虽谈不上温馨,却也扫除了不少积弊,显出一种井井有条的肃静。
永宁埋首于庶务,试图在忙碌中寻得一丝立足之地与内心安宁,而霍凛则依旧忙于军务,两人之间那层坚冰似乎并未融化,却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寒气刺骨,倒更像是一种彼此默认、互不干涉的沉寂。
然而,这份脆弱的平静,并未能持续太久。
时值深冬,年关气息渐浓,京城各处已开始张灯结彩,预备着迎接新岁。
但这份表面的喜庆,却无法真正驱散笼罩在朝堂之上的紧张氛围。北狄败退后,王庭远遁漠北,虽元气大伤,却并未彻底臣服,小股骑兵滋扰边境的消息时有传来,如同徘徊不去的饿狼,伺机而动。
这日清晨,天色阴霾,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预示着又一场大雪将至。
霍凛一如往常,天未亮便起身去了京郊大营巡查。
永宁则在府中处理年节前各项开支用度的核准,书房内炭火融融,却仍觉得指尖微凉。
突然,一阵急促得近乎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骤雨般砸在侯府门前的青石板上,旋即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是门房略显惊慌的呵斥声、以及一个沙哑焦灼到极点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呐喊:
“边关八百里加急,快!禀报侯爷,北狄犯边,凉州告急!”
“边关急报”四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侯府清晨的宁静,也狠狠撞入了永宁的心房。
她手中的笔猛地一顿,一滴浓墨重重砸在账册上,迅速晕开,污了刚刚核验的数字。
凉州,那是北疆防线的一处重要关隘。
不等她起身,外面已传来管家霍忠急促的脚步声和吩咐声:“快,开中门!迎急报,立刻备马,去大营请侯爷回府,快!”
整个镇北侯府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沸腾起来。
下人们面色惶惶,脚步杂乱,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感无声地蔓延开来。
永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她放下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缓步走出书房。
只见前院中,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尘、嘴唇干裂爆皮的传令兵正被霍忠搀扶着,他几乎是瘫软在地,手中却死死攥着一封插着三根染血羽毛的羊皮信筒,胸口剧烈起伏,喘得说不出话来。
那信筒上的火漆印记,正是北疆军中所用,鲜红刺目。
“给他水。”永宁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吩咐道。
霍忠连忙让人取来温水。那传令兵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才勉强缓过气,看到永宁,挣扎着想行礼。
“不必多礼,军情要紧,究竟何事?”永宁抬手制止,心脏却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染血的羽毛剧烈跳动。
“夫人。”传令兵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无比的焦急,“五天前,北狄左贤王亲率三万精锐骑军,趁夜突袭凉州外围的磐石堡。守将赵将军率部死战,全军、全军覆没,磐石堡已失,狄人兵锋直指凉州城。凉州守军不足一万,情势万分危急,刘总兵命小人拼死突围出来求援。请朝廷、请侯爷速发救兵,晚了……凉州就完了。”
全军覆没?兵锋直指凉州。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永宁耳中,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磐石堡她听霍凛提起过,是凉州门户,地势险要,一旦失守,凉州便暴露在狄人铁蹄之下。凉州若再失,北疆防线将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府外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宫廷侍卫特有的清道喝声。
“圣旨到——!”
一名身着宫中服饰的传旨太监,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疾步闯入府中,面色肃穆,高声宣道:“陛下口谕:闻边关急报,着镇北侯霍凛即刻入宫觐见,不得延误!”
宫中的消息,竟也如此之快。
永宁心中一凛,立刻吩咐霍忠:“快!照顾好这位军士。备车马,我亲自去大营寻侯爷。”她知道,此刻时间就是生命,就是疆土。
然而,不等她动身,又一个身影疾驰而至,正是霍凛留在府中的亲卫之一,他飞身下马,语速极快:“夫人,侯爷在营中已接到边军飞鸽传书,已知晓大概。正快马赶回府接旨,并即刻准备入宫,侯爷令属下先回,请夫人即刻吩咐下去,所有亲卫、部曲整装待命,检查马匹兵器,等候军令。”
命令一道道传来,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永宁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依言吩咐下去,先前因年节而生的一丝松懈瞬间荡然无存。
不过一刻钟功夫,沉重的马蹄声再次响彻街道,霍凛一身未卸的玄色铁甲,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与风尘,大步流星地踏入府门。他面色冷硬如铁,眉宇间那道疤痕在阴沉的天光下显得愈发凌厉迫人,双眸之中不再是平日的深沉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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