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突如其来的战火,如同在李甫等人精心编织的罗网上,又淬上了一层剧毒。
那原本还需发酵的“通敌”指控,因这恰到好处的狄人入侵,瞬间被赋予了“铁证如山”的“说服力”。
朝堂之上,要求严惩霍凛以谢天下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形成了不容置疑的舆论洪流。
然而,对于李甫这个老谋深算的操盘手而言,这还不够。
边关的烽烟,只是催化舆论、加剧皇帝怒火的助燃剂。
要彻底将霍凛钉死在“叛国”的耻辱柱上,还需要那最后、也是最“完美”的一击,那份他们呕心沥血伪造的、足以以假乱真的“铁证”,必须毫无瑕疵,并且在最致命的时机呈现。
就在霍凛与永宁因边关急报而心神剧震,全力扑向“墨香斋”这条微弱线索的同时,李甫别院的密室内,那场卑劣的伪造,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烛光下,胡三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药水,对最后几封“霍凛与狄酋往来密信”进行做旧处理。
纸张的泛黄程度、墨迹的浸润深度,甚至折叠处细微的磨损,都力求与真实流转多年的旧信无异。
王琛则拿着放大镜,逐字逐句地核对着狄文内容与模仿的霍凛笔迹,确保没有任何语义或书写习惯上的破绽。
“这里,”王琛指着其中一封信的落款处,“霍凛平日用印,习惯在钤盖后,会无意识地用指尖在印泥未干处轻轻按压一下,留下一个极淡的指纹痕。
虽然不明显,但若被有心人仔细查验,或许能注意到。胡三,你需得模仿出来。”
胡三连忙点头,取过那方精心仿制的蟠龙金印,蘸上特意调制的、与霍凛常用印泥色泽一致的朱砂,钤盖后,用戴着薄如蝉翼的犀皮指套的小指,极其精准地在边缘按压了一下,留下一个几不可察的痕迹。
“还有这羊皮纸,”周勉拿起那块作为“引子”的碎片和与之“配套”的、伪造的狄人“来信”原件,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
“苦杏味似乎淡了些。北狄贵族用的那种药草,气味颇为浓烈持久。再加重一些,务求与真品无异。”
立刻有人取来装有特殊香料的小瓶,用极其精细的手法,将气味重新熏染上去。
李甫静静地坐在主位,看着手下人如同制作艺术品般完善着这些足以杀人的伪证,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闪烁着的,是即将完成狩猎的冰冷快意。
“时机差不多了。”
李甫缓缓开口,声音沙哑,“陛下因边关战事,已是震怒异常,此刻再将这‘确凿’的证据呈上,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霍凛再无翻身可能。”
“李公,是否等北疆战事再扩大些?届时民怨沸腾,处置霍凛更是顺理成章。”王琛建议道。
“不。”
李甫断然否决,“火候已到,过犹不及。战事若真扩大到难以收拾,陛下盛怒之下,或许会迁怒于我等办事不力,未能及早揪出‘内奸’。
必须在陛下怒火最盛,却又尚未完全失去理智,且急需一个‘罪魁祸首’来平息朝野舆论和前线将士愤怒的此刻,将证据呈上。
明日大朝会,便是最佳时机。”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周勉,明日朝会,依旧由你安排的御史发起弹劾,将我们‘最新查获’的这些‘完整密信’作为核心证据呈送御前。务必营造出证据链完整、无可辩驳之势。”
“下官明白。”周勉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的光芒。
“王尚书,朝会之上,你需从户部账目和北疆军需的角度,再次强调霍凛及其党羽‘贪墨军资’与‘通敌’之间的关联,坐实其动机。”
“李公放心。”
密谋已定,杀局将成。
那柄由谎言与阴谋淬炼而成的毒刃,已然磨砺完毕,寒光闪闪,只待明日朝会,便要向着霍凛的心脏,狠狠刺下。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内,气氛已紧张到了极致。
赵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潜藏力量,不顾暴露风险,对“墨香斋”进行了几乎是明火执仗的调查。
回报的消息,让霍凛和永宁的心沉到了谷底,却又看到了一丝扭曲的希望。
“王爷,公主,‘墨香斋’的掌柜招认了。”
赵振的声音带着急促与愤怒,“约半月前,确实有神秘人找到他,出示了王府的印记,要求他帮忙处理一批特殊的北狄羊皮纸,并反复询问如何去除或掩盖其固有的苦杏味,最终要求将羊皮纸做旧,模仿成历经周转的模样。
他收了重金,按要求做了。但他留了个心眼,暗中记下了那来人的一些特征,以及偷偷留下了一小块未经处理的羊皮纸边角料。”
他呈上一块指甲盖大小、颜色明显比那“证物”碎片鲜亮、散发着淡淡苦杏味的原始羊皮纸。
“那人有何特征?”霍凛急问。
“据掌柜描述,那人右手虎口有一道陈年刀疤,说话带点河西口音,行事颇为警惕,但似乎对文房之物并不真正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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