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得手]胶卷入手心
周鹤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绥靖公署那扇沉重的大门的。夜风一吹,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才发觉贴身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黏在皮肤上。手中的微型胶卷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又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得他步履蹒跚。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如同惊弓之鸟,在冷清无人的街巷里漫无目的地绕了好几圈,确认身后没有任何尾巴,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绥靖公署内那惊魂一刻如同梦魇,不断在眼前回放。档案室里那逼近的脚步声、门外的对话、按下快门时细微的“咔嚓”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他现在是叛徒了。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他背叛了曾经宣誓效忠的阵营,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恐惧和负罪感如同两条毒蛇,噬咬着他的内心。他紧紧攥着那卷胶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点虚幻的依靠。
这一夜,周鹤翔彻夜未眠。他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惊坐起来。母亲的咳嗽声、街上偶尔传来的狗吠、甚至风吹动窗户的声音,都让他心惊肉跳。他感觉自己像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下一刻就会被烧得尸骨无存。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在极度的疲惫和紧张中昏昏沉沉地睡去,手里还死死捏着那卷用灵魂换来的胶卷。
第二天,周鹤翔强打精神去公署上班。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面对同僚的问候也只是勉强敷衍。他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处理文件时也频频出错,心神不宁。胡凌风甚至皱眉问了他一句:“鹤翔,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这句寻常的关心,落在周鹤翔耳中却如同惊雷,他慌忙低下头,含糊地搪塞了过去,后背瞬间又惊出一层冷汗。
他必须尽快把这烫手的山芋交出去!多留在手里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
按照之前“沈雪”小姐(他猜测是传递指令的中间人)隐约透露的联络方式,他需要在今天午休时分,去城南一个特定的菜市场,在某个固定的蔬菜摊前停留,自然会有人与他接头。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终于熬到午时,周鹤翔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公署。他再次像个幽灵一样,在街上兜了几个圈子,才朝着那个菜市场走去。
市场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周鹤翔的心却如同置身冰窖。他按照指示,走到那个卖萝卜青菜的摊位前,假装挑选着,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摊主是个面色黝黑、神情麻木的中年妇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机械地称菜、收钱。
就在周鹤翔几乎要绝望,以为联络出了问题时,一个挎着菜篮、打扮普通的老妇人似乎无意中撞了他一下。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老妇人连声道歉。
周鹤翔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就在这肢体接触的瞬间,他感觉到一个极小、极硬的东西被飞快地塞进了他握着零钱的手心里。而他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凭借身体的掩护,将一直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胶卷,顺势滑入了老妇人宽大的袖口。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不过一两秒钟。两人甚至没有对视一眼,老妇人便挎着篮子,颤巍巍地融入了拥挤的人流,消失不见。
周鹤翔站在原地,手心里握着老妇人塞过来的东西——那是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冰糖。他怔了片刻,随即一股巨大的虚脱感袭来,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交出去了……终于交出去了!
那卷几乎要了他命的胶卷,终于离开了他的手。但同时,一种更深的恐茫和恐惧也随之而来。他完成了“交易”,但也彻底绑死了自己。从此,他的命运,他全家人的命运,都将与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掌柜”紧密相连,再也无法分割。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署的,整个下午都浑浑噩噩。而那卷承载着秘密和危险的胶卷,此刻正经由一层层隐秘的传递网络,如同汇入地下的暗流,悄无声息地流向它的目的地——德裕典当行。
当天深夜,德裕典当行二楼。
陆明远从雷万山手中接过一个毫不起眼的、沾着些许泥土的瓦罐。这是刚从后院墙角一个预设的死信箱里取出的。他打开瓦罐,里面除了几块普通的石头作为掩饰,正中央赫然躺着那卷微缩胶卷。
陆明远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胶卷夹出,对着灯光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凝重。
胶卷,终于入手!
周鹤翔这条线,第一次结出了果实。
然而,这果实是甘甜还是苦涩?胶卷里记录的情报,究竟价值几何?是能印证之前判断的关键拼图,还是无关紧要的边角料?甚至……这会不会是徐远舟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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