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保护
徐远舟布下的毒饵,在死寂的西安城中无声地悬浮着,散发着血腥的气味。他焦躁地等待着“长安小组”如飞蛾扑火般自投罗网,然而,一天,两天……预期的营救或报复并未到来。回应他的,只有城外日益清晰、愈发密集的炮声——那是第一野战军攻城前的战鼓,敲打在每一个还残存着理智的守敌心头,也敲打在“石窟”废弃后,分散隐匿在各处的“长安小组”成员心上。
保护,成了此刻最高也是唯一的行动准则。这保护 ,并非消极的躲藏,而是一种在敌人疯狂搜捕下,为了最终胜利而进行的、极致的隐忍与坚守。
陆明远藏身于一户以拉洋车为掩护的同志家中,如同潜入深水的鱼,断绝了所有非必要的联系。他的大脑却从未停止运转,通过梅姐那依旧顽强运转的、单线联络的市井网络,接收着外界零碎的信息,并下达着最关键的指令。他的指令核心只有一个:保护。保护剩余的有生力量,保护那些尚未暴露的联络点和同情者,保护 “长庚计划”名单上尚未被敌人破坏的关键目标。
赵致远和江静云则转移到了北郊一个伪装成义庄的安全屋。这里阴森僻静,罕有人至,正好掩护江静云那部至关重要的电台。她依旧在极其危险的间隙,保持着与一野前指最低限度的、事先约定好的信号联系,只确认自身安全和接收宏观指令,绝不多发一言,将暴露风险降至最低。赵致远则协助她警戒,并整理着脑海中所有关于敌情的记忆,为最终可能到来的里应外合做着最后的资料准备。
雷万山和他手下最核心的几名队员,则化身为了城墙根下的“幽灵”。他们不再集中行动,而是分散成独立的影子,利用对城市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游弋在发电厂、重要桥梁等目标外围的更远处。他们的任务不再是主动出击,而是保护性的监视。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他们死死盯着那些可能出现的“灰烬”残部,确保一旦敌人再次企图靠近这些目标,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示警,甚至不惜以自身暴露为代价,进行最后的拦截。他们藏匿的武器和燃烧瓶,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在最后关头,进行决死的 保护。
然而,最艰难的保护,发生在阴暗的保密站牢房深处。
吴忠友在经历了非人的酷刑后,被扔回了单人牢房。徐远舟确实没让他死,简单的治疗和药物维持着他微弱的生命体征,以便继续充当诱饵,也或许是为了在最后时刻进行公开处决,以震慑人心。
身体上的痛苦已然麻木,但精神的煎熬与日俱增。黑暗、孤寂、伤口的恶化、以及明知是陷阱却无法挣脱的无力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意志。他知道同志们绝不会来救他,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但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丝作为普通人对于生命和光明的渴望?
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借着铁窗透入的微弱天光,看着自己伤痕累累、污秽不堪的双手。他想起了赵致远引他看《雪山萧寺图》时的话语,想起了陆明远在他入党宣誓时坚定的眼神,想起了江静云沉稳的操作电台的身影,想起了雷万山那蒲扇般可靠的大手……这些回忆,如同寒夜中的星火,温暖着他几乎冻僵的灵魂。
他不能崩溃,更不能屈服。他活着的每一刻,本身就是对徐远舟的一种无声嘲弄,也是对同志们的一种间接的 保护——只要他不开口,敌人就得不到确凿的证据去扩大追查。他用尽最后的气力,保护着脑海中最珍贵的秘密,保护着那些他视若生命的名字和信念。这具残破的躯体,成了他最后的战场,而他,仍在战斗。
与此同时,外部世界的崩塌速度在加快。城外的炮火开始零星地落在城墙附近,城内守军士气彻底瓦解,逃兵数量激增,抢劫和混乱开始在局部地区出现。徐远舟的权威在失控的局面面前,也变得岌岌可危。他像一头困在笼中的野兽,徒劳地咆哮,却无法阻止覆灭的命运。
梅姐通过菜市场婆娘们的闲谈,得知敌军高层似乎已在准备秘密撤离;韩永在参谋部最后的混乱中,偷偷销毁了一些可能牵连他人的文件,然后随着溃散的人流不知所踪;就连刘秘书那早已被掏空的家,也再无人问津……
保护与崩溃,在这座千年古城的最后时刻,形成了诡异的交织。
在义庄的电台旁,江静云终于收到了那条等待已久、来自一野前指的、最简单的信号——一个重复了三遍的特定频率脉冲。这意味着:总攻在即,做好准备!
她抬起头,看向赵致远和刚刚冒险前来汇合的陆明远,眼中闪烁着泪光与激动,声音哽咽却清晰:
“掌柜的……快了!就快了!”
陆明远重重地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所有的隐忍,所有的保护,所有的牺牲,终于即将迎来最终的意义。他们 保护下来的力量,保护下来的情报,保护 下来的古城核心,都将在这场伟大的解放中,发挥最后的关键作用。
功成的时刻,已近在咫尺。而他们,这些在暗夜中负重前行、以生命保护火种的勇士,即将亲眼见证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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