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东西送到。
林向阳道了声谢,从针线盒里挑出一根最细的缝衣针。
他用针尖蘸了一点煤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针尖探入“调速钮”与底座之间极其微小的缝隙里。
动作轻柔、精准,带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和老练。
张老板和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林向阳全神贯注。
他能感觉到针尖遇到了阻碍,是凝固的油垢和微小的金属碎屑!
他耐心地用针尖一点点地拨动、刮蹭,同时另一只手极其轻微地尝试左右转动旋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向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因为长时间的专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
就在张老板快要失去耐心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脆响从旋钮内部传出!
林向阳眼中精光一闪,手上猛地加力!
那个顽固的“调速钮”终于被转动了!
虽然还有些生涩,但不再是完全卡死的状态!
他迅速将旋钮调整到一个标准刻度位置。
“张老板,您……您再试试摇动发条?”林向阳退开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张老板将信将疑地走上前,握住留声机侧面的摇柄,用力摇动起来。
吱嘎——吱嘎——
发条上紧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声音似乎比之前顺畅了许多!
张老板的心提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崭新的黑色胶木唱片放到转盘上,放下唱臂,轻轻拨动启动杆。
嗡……
唱盘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旋转起来!
唱针轻轻落在唱片边缘的纹路上——
一阵带着明显沙沙杂音、但清晰可辨的、悠扬而婉转的京剧唱腔(《霸王别姬》选段)骤然从黄铜喇叭口流淌出来,瞬间打破了胡同的沉闷!
“响……响了!真响了!”
张老板惊喜地叫出声,脸上瞬间阴转晴,看着那旋转的唱片和流淌出的音乐,如同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哎呦!神了!这小崽子真有两下子!”
“刚才那两个大人鼓捣半天都不行,这孩子几下就弄好了?”
“林家小子什么时候会修这洋玩意儿了?”
周围的邻居也炸开了锅,议论纷纷,看向林向阳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难以置信。
林卫国更是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大哥,又看看那“唱歌”的机器,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崇拜。
林向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席卷全身,几乎站立不稳。
他扶着黄包车的车辕,微微喘息,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
赌赢了!
“好小子!真有两下子!”张老板喜笑颜开,用力拍了拍林向阳单薄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说吧,想要什么?老子说话算话!”他心情大好,显得颇为豪爽。
林向阳稳住身形,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肩膀的疼痛。
他目光扫过张老板的笑脸,又落在那台留声机和黄包车座位上一个不起眼的、用旧报纸和麻绳捆扎的方形包裹上。
包裹边缘,露出一点发黄的硬质纸张和密密麻麻的线条一角——像图纸!
窝头?他需要!家里那点高粱米撑不了几天。
张麻子如影随形。
王翠花虎视眈眈。
仅仅几个窝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他更需要的是知识!是能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真正改变命运的技术!
那张图纸的惊鸿一瞥,结合他前世技术宅的本能,让他瞬间意识到其潜在价值可能远超几个窝头!
“张老板,”林向阳声音带着“腼腆”,但眼神异常坚定地指向那个旧报纸包裹,“窝头……谢谢您。我……我能看看那个……包里的东西吗?看着……像是旧书?”
张老板顺着手指看去,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果然是小孩子”的哂笑:
“哈!那破玩意儿?行啊!老子刚清理库房翻出来的,一堆没用的洋文破纸,本想当引火纸的。你要就拿去!省得占地方!”
他毫不在意地拿起那捆东西,连同旁边一个同样用旧报纸包着的、约莫一斤多重的小包(显然是打算给修理工当报酬的点心或干粮),一起塞给林向阳。
“喏,这包‘福兴斋’的白面桃酥也给你!放久了有点硬,但能吃!算你小子走运!”
林向阳心脏狂跳!双手紧紧接住!
那捆“旧书”入手沉甸甸的,旧报纸包裹下,最上面赫然是一本硬壳封面、纸张泛黄、印着复杂德文字母和机械结构图的书籍!
书名他勉强认出几个词:“Maschinenbau Grundlagen”(机械工程基础)!下面似乎还有卷起来的图纸!而另一包,是实实在在能救急的食物——白面做的桃酥!虽然可能过期发硬,但绝对是细粮!
《机械工程原理》!而且是德文原版书籍和配套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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