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还是烈日当空,闷热难耐,第二天午后,天色便陡然阴沉下来,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着四合院,空气中弥漫着土腥气和暴雨将至的压抑感。
“大哥,这天看着要下大雨啊。”
晓梅担忧地望着窗外,“下午还出摊吗?”
林向阳皱了皱眉。
他看了眼屋檐下堆放整齐的、已经清洗消毒好的冰棍棍和折叠好的纸杯,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半袋宝贵的野山楂干和乌梅尾料。
出摊肯定是不行了,但这天气,更担心的是这些原料的存放。
“摊不出了。”
林向阳果断决定,“卫国,晓梅,快!把屋檐下那些冰棍棍和纸杯都搬进屋里来,千万别淋湿了!还有那半袋山楂和乌梅,也拿到炕上干燥处放着!”
兄妹几人立刻行动起来。
刚把大部分东西转移进屋,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院子里很快就积起了水洼。
“还好搬得快!”卫国抹了把汗,庆幸道。
然而,百密一疏。
还有一小筐白天刚捡回来、尚未来得及清洗的冰棍棍,和一小袋预备明天熬汤用的、品相稍次的野山楂干,被遗忘在了灶房门口那个临时搭的、有些漏雨的简易棚架下。
雨越下越大,狂风卷着雨水,肆意冲刷着院落。
突然,一阵更强的风吹过,竟将棚架一角挂着的破草席卷飞,雨水毫无遮挡地灌入棚下!
“哎呀!那筐棍子和山楂!”晓梅眼尖,首先发现,惊叫起来。
林向阳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几乎是同时,卫国已经像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毫不犹豫地扑进暴雨之中,直奔那个小棚架。
“卫国!回来!淋湿了!”林向阳急得大喊,但已经晚了。
只见卫国冲到棚下,一把抱起那筐已经湿透的冰棍棍,又伸手去抓那袋山楂。
可是袋子被雨水泡得沉甸甸的,口子也没扎紧,他情急之下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布袋被扯破一个大口子,里面红褐色的野山楂干混着雨水,哗啦啦滚落一地,瞬间被泥泞的雨水淹没、浸泡!
“我的山楂!”
卫国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痛呼,像是被人抢走了最心爱的宝贝。
他徒劳地跪在泥水里,双手拼命地去捞、去捧那些四散漂流的山楂干,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从他脸上滚滚而下。
他力气是大,可此刻却无法从老天爷手里抢回那些意味着生计、意味着弟弟妹妹能吃饱肚子的珍贵原料。
林向阳和晓梅、晓雨也冲到了门口,却被密集的雨帘挡在屋檐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卫国在暴雨中无助地抢救,看着那些山楂干被泥水玷污、冲走。
“二哥!”晓雨带着哭音喊道。
晓梅急得直跺脚:“完了!那袋山楂虽然品相差点,也能熬好几锅汤啊!”
林向阳的心也像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这袋山楂的损失,对眼下原料本就不宽裕的他们来说,堪称沉重。
更重要的是,看着弟弟如此模样,他心疼又自责。
他猛地冲进雨幕,一把将还在泥水里摸索的卫国拽了起来:“别捡了!卫国!听话!捡不回来了!快回屋!会生病的!”
卫国浑身湿透,泥浆裹满了裤腿和手臂,手里死死攥着几颗沾满泥巴的山楂干,像个委屈极了的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大哥!呜呜呜……都怪我……我没放好……山楂没了……卖不了钱了……呜呜……”
他哭得如此伤心,不仅仅是因为物质的损失,更是因为觉得自己搞砸了事情,辜负了大哥的信任,破坏了全家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希望。
“不怪你!是风太大!快回去!”
林向阳用力搂着弟弟湿漉漉、却因寒冷和激动而微微发抖的肩膀,半拖半抱地将他拉回屋里。
晓梅赶紧拿来干毛巾给卫国擦拭,晓雨则端来一碗热水。
看着卫国依旧啜泣不止、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几颗脏兮兮的山楂,林向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灼和惋惜。
作为大哥,他不能慌,更不能抱怨。
“好了,卫国,男子汉大丈夫,哭啥?”
林向阳尽量让语气轻松些,“几颗山楂而已,没了就没了,人没事最重要。你看,你不是还抢回来几颗吗?”
他掰开卫国的手,拿出那几颗沾满泥浆的山楂干,走到水盆边仔细清洗。
泥污洗去,山楂干本身似乎受损还不算太严重,只是被水泡得发胀。
看着这几颗红艳艳的果子,再想到屋里那些由糖渣碎果熬制、甜腻浓稠的山楂酱,一个念头如同被雨水冲刷后的闪电,骤然划过林向阳的脑海!
暴雨毁了部分山楂干……但,被雨水浸泡过的山楂,是不是更容易煮烂?
如果……如果把它们和现有的山楂酱一起,加入少量水重新熬煮,会不会……
他猛地转身,眼中重新亮起光芒:“晓梅,把咱们那罐山楂酱拿出来!卫国,别哭了,把你捡回来的这几颗山楂洗干净!晓雨,去帮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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