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歪斜的窝棚里，隐约传出粗鲁的喝骂和孩子的哭闹，更添了几分区域的混乱与危险。
晓梅紧紧跟着大哥，心跳如擂鼓，既期盼下一秒就能见到妹妹，又害怕看到不愿面对的景象。
很快，一个孤零零矗立在河滩边缘的破旧窑洞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窑洞半塌，洞口被破烂的草席和木板勉强遮挡，像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张着黑洞洞的嘴，透着一股不祥的死寂。
周围没有其他建筑，只有枯黄的芦苇在寒风中瑟瑟作响。
这与那妇人描述的“老猫婆子家”特征完全吻合。
林向阳示意晓梅放轻脚步，两人借着芦苇丛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
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窑洞缝隙，仔细倾听。
里面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那声音细微、压抑，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委屈。
是晓雨！
林向阳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绝不会听错，那就是晓雨的声音！
他强压下立刻冲进去的冲动，努力维持着冷静，继续倾听。
除了晓雨的啜泣，似乎还有一个粗重的、带着不耐烦的呼吸声，以及……一种轻微的、类似摆弄小木块的“咔哒”声。
只有两个人？
那个货郎呢？
老猫婆子又在哪？
情况似乎比预想的稍好一些，但危机并未解除。
直接闯进去？
万一对方有凶器，或者惊动了附近可能存在的同伙，自己和晓梅未必能安全带走晓雨。
就在林向阳飞速思考对策时，窑洞内的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
“哭！哭！哭什么哭！再哭把你扔河里去！”
一个苍老而尖利的女声猛地响起，带着十足的戾气，打断了晓雨的哭泣。
紧接着是晓雨被吓得骤然止住、却又控制不住地打嗝的声音。
“呸！真是晦气！原以为是个伶俐的，能换个好价钱，没想到是个哭包！还带着这么个破玩意儿！”
那老妇的声音继续骂道，伴随着什么东西被随手丢在地上的“啪嗒”声。
“奶奶……这个……这个是我哥哥做的……不能丢……”
晓雨带着哭腔，小声地、勇敢地抗议着，似乎想去捡回那被丢掉的东西。
“什么破烂玩意！一堆木头疙瘩！”老妇不屑地嗤笑。
听到这里，林向阳不再犹豫。
他低声对晓梅说：“我进去，你守在门口，看到任何人来，或者听到里面动静不对，就大声喊‘着火了’，然后往机械厂方向跑，去找董工！”
晓梅紧张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林向阳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一把扯开了遮挡洞口的破草席！
昏暗的光线涌入窑洞，瞬间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里面的情形。
只见晓雨蜷缩在角落的一堆干草上，小脸脏兮兮的，满是泪痕，眼睛红肿，身上的蓝碎花棉袄沾满了泥土。
她看到突然出现的大哥，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哇”的一声，所有的委屈和恐惧瞬间爆发，哭喊着就要扑过来。
而在她旁边，站着一个干瘦、驼背、满脸褶子的老妇人，穿着一身油亮破旧的黑色棉袄，三角眼，吊梢眉，一脸刻薄相，想必就是“老猫婆子”。
她也被突然闯入的林向阳吓了一跳，随即三角眼里射出凶光。
“哪来的小崽子！敢闯你奶奶的地方！”
老猫婆子尖声叫道，下意识地就往身后摸索，似乎想找什么家伙。
林向阳目光如电，迅速扫视整个窑洞。
除了老猫婆子和晓雨，没有第三个人，那个货郎似乎不在。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晓雨脚边，那里散落着几个小巧的、被精心打磨过的木制零件，其中一个像是微缩的车轮，另一个则像是小小的齿轮——正是他之前为了教卫国算术和结构，用边角料随手做给弟妹玩的简易模型零件之一！
晓雨竟然一直贴身带着！
“晓雨！过来！”林向阳不去理会老猫婆子的叫嚣，朝妹妹伸出手。
“大哥！”
晓雨哭喊着，连滚爬爬地扑进林向阳怀里，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老猫婆子见林向阳只是个半大孩子，胆气又壮了些，抄起旁边一根烧火棍，恶狠狠地指着林向阳：
“把她放下！这丫头是我花钱买的！你想带走？没门！”
林向阳将晓雨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老猫婆子，心中怒火升腾，但语气却出奇地平静：
“花钱买的？从谁手里买的？那个挑担子的货郎？他知不知道，拐带儿童是什么罪过？你又知不知道，收留被拐儿童，同罪？”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调整姿势，准备随时应对老猫婆子的攻击。
他注意到，这老妇虽然凶狠，但年纪大了，脚步虚浮，真动起手来，他未必吃亏。
老猫婆子被林向阳冷静的态度和“拐带儿童”、“同罪”这些字眼震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贪婪和蛮横取代：
“少吓唬人！在这河套地界，老娘说了算！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连你一起留下！”
就在这时，守在洞口的晓梅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预警：“大哥！有人往这边来了！”
林向阳心中一凛，是老猫婆子的同伙？
还是那个货郎回来了？
老猫婆子脸上却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听见没？我儿子回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情况危急！
林向阳当机立断，不能被困在这里！
他猛地弯腰，一把抱起晓雨，同时对洞外的晓梅大喊：“晓梅！跑！按计划！”
话音未落，他抱着晓雨就朝洞口冲去！
“想跑？！”老猫婆子尖叫着，挥舞着烧火棍砸了过来！
林向阳侧身躲过，顺势用肩膀狠狠撞在老猫婆子的胸口！
“哎呦！”
老猫婆子惨叫一声，被撞得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烧火棍也脱手飞出。
林向阳趁机冲出窑洞，只见一个穿着脏旧棉袄、流里流气的汉子正从不远处快步跑来，脸上带着凶相，想必就是老猫婆子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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